浪里白条金不换,浪里金条白不要。
(15)
回到家他惦记着要告诉大野这边的情况,告诉他自己可能要把镜子藏起来几天,告诉他可能要有一阵子不能见面。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这面镜子的特别,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但也许是因为前些天都没有好好的睡到饱,也许是因为开始戒烟以后更难抵挡疲倦,又或者是因为终于就要打开箱子知道当年的答案了心里有了几分放松,他居然就这么坐在镜子前面等待黄昏的时候睡着了。
他甚至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在他的老家,爷爷和小春都还在,他却长大了,大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喊他,和也,和也。
……
“叩叩叩”规律的三声敲门声把他惊醒了,一个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镜子里映出了他自己的样子,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他去开门,果然是山崎,“抱歉我刚才睡着了。”
“你不会是嗜睡症吧。”
“没有,只是很累。”他侧身把她让了进来。
“你继续睡吧,”山崎放下手里的箱子,自顾自地开始安装望远镜和电台,“你这个角度确实不错。”
二宫跟在她身后看向窗外,才发现真的可以看到那个院子,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睡得很早,从来没发现过。
“我平时睡得太早了……”
山崎同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了。”
他本来坐在沙发上说要陪着山崎,她见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是让他去床上休息了,保证自己不会夜袭,搞得二宫哭笑不得。
因为能做的事情都已经搞定了,二宫早上再次睡到了自然醒,山崎还坐在望远镜边上,腰背挺得很直,他又羡慕起特警人员的体力。
“情况怎么样了?”
“我怀疑他们手上还有人质,啊,什么呀,原来是你呀……”
山崎发现自己汇报错了人,赶紧通过电台给高山警官发了消息,说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女童在玩。
得到了待命的要求之后,她又转头看二宫,先是被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发型逗笑了一下才努力摆了张正经脸,“你每天晚上都睡的这么早这么沉吗?”
二宫不明所以的点头,这确实完全不作伪,自从搬来这里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高得惊人。
山崎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措辞,二宫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只好先开口询问,“……我说梦话了?还是打呼了?还是磨牙了?”
“不不不,”她赶忙摆手,“不是你的问题,是墙上的画……”
自从二宫知道那什么镜子里的人影是大野之后,对于鬼宅的事情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确实有人说过画有古怪,但是每副画得都很好,二宫实在不懂哪里古怪。
“凌晨的时候,墙上的画有唰啦唰啦的响动,就像……有人正在上面画画似的。”山崎自己说完又抖了抖,“也可能是我听错了,一想到曾经这里住了个画家,就把老鼠的声音当成了画画的声音。”
二宫顺着她的话说我之后去买点老鼠药回来吧。
他做了两个人的饭,招呼山崎一起吃了,她本来带了泡面,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
吃完大呼好吃,“哇我真的想当你女朋友了!”
“快饶了我吧……”
“有喜欢的人了?还是我不是你的type?”
二宫再次苦笑了起来,只当是个玩笑,没有作答。
“那就是有女朋友了?”
“随你怎么想吧。”
收拾了碗筷,他在房间里便无所事事了起来,打了会儿3DS又去厕所把头发梳到妥善,山崎分神看了他一眼,问他是要出门吗?
二宫莫名其妙的扭头看她,非常坚持人设地说“不啊,这么晚了我出门干嘛?我有夜盲症。”
到了傍晚的时候二宫还在对着镜子整理发型、服装。
山崎也已经习惯了没再看他,正是和大野联络的最好的时机,二宫在手机里已经打好了解释的话。
但是太阳划过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景色并没有变。二宫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窗口,不明白是不是因为山崎挡住了一部分阳光。
她对目光的反应相当快,被看两眼便连头都没有回地问他,“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二宫失魂落魄的坐回床上。
“你又要睡了?焚香沐浴就为了睡觉吗,”山崎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说“你真够可爱的。”
“……”二宫在她背后做了个鬼脸。
“你睡吧,”山崎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们今天晚上行动,等你睡醒就都结束了。”
二宫浑浑噩噩地闭上眼,却没能立刻睡着,他的嗜睡症像是终于退休了一样。
到底躺着也挺无趣的,觉得还不如看他们如何抓捕罪犯,他从冰箱里摸出了最后一罐啤酒,坐到沙发上。
有一阵风吹过来,他才发现山崎把窗户打开了,望远镜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狙击枪。
“真厉害啊……”
山崎全神贯注盯着下面,没再理他。
抓捕行动很顺利,山崎从高处击毙了那个男的,女童被救了出来,女的也带上了手铐。结束的时候刚刚到午夜,二宫举了一下已经空了的啤酒罐子,“恭喜啦。”
“谢谢,”山崎完成任务之后又变回了笑眯眯的样子,“你要是和女朋友分手了,真的考虑一下我哦。”
“这个梗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啊。”
“我说真的呢,”山崎一边把东西都收拾回最初的箱子里,一边给他分析,“你看你这个样子肯定还喜欢着女朋友,但是你俩现在分开了,你自己都拿不准还能不能再见到她。所以我确实有机会咯?”
二宫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镜子,再看向山崎的时候也是笑眯眯的了,“机会你是没有的,我送你下去吧。”
“哇,不会吧,”山崎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走近了镜子,二宫还在犹豫该不该拦她的时候,就听她继续说,“该不会你杀了女朋友藏在衣柜里吧!”
“……想法不错嘛”
山崎笑着拉开那个衣柜的门,惊讶了一下,扭头看他,“你居然有这么多和服?”
“哈?我怎么会有和服?”
“这不都是……诶?”衣柜里确实都胡乱挂着各种t恤短裤,根本没有和服的影子。
山崎结巴着说了句早点睡,自己跌跌撞撞的下楼跑掉了。
“这让我还怎么睡啊……”
若是放到半年前,甚至是短短几个月前,二宫根本就只会当成是整蛊,到了现在竟然有点希望是真的,希望这个相同的空间里真的有一个瞬间是重叠在一起的,也许大野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一般,东墙那边真的传来了山崎所说的画笔蹭在画布上的声音,二宫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竟然让他找到了那副画,是几乎充满画布的樱花树,下面有两个特别小的人影,之前二宫觉得这副几乎全粉的画作有点不像大野的风格,都没有好好欣赏过。这次就着窗户打进来的月光,二宫伸手隔空摸了摸那副画,竟然觉得体会到了那种大野特有的温柔。
(16)
特警撤得很快,和来时一样安静又迅速,二宫他们又等了半天才打开了那个手提箱。
都是二宫需要的材料。
官方资料确实从“那边”的角度解释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对于官方来说,行动的起因都在于新天皇听信谗言派出暗卫去屠杀了大野一家,又杀了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一众路人。
当时正是关键时刻,拥护新天皇的将军们一致决定把整个镇子进行更换,不让周边的人发现什么不妥。
从各个军队里抽调了一批有家室或是更安于现状的武士整编成为一个秘密行动小组,告诉他们是去执行秘密任务的,实则是进驻到这个已经被清空的镇子里,假装是当地的居民,基本上自给自足,与外界往来的也有专门的人员分配。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这个队伍中没有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在这里生活,一些人慢慢被调走,再发展一阵子就可以彻底变成一个正常的荒镇。这个行动本来是成功的。
直到大野的画再次流出,军方觉得留下这个镇子还是太过危险,于是直接舍弃了这个行动小组,彻底封存了这件事。
“他们真是从来也不把人命当回事。”
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太多了,他们本来就一直生活在黑暗的那一面,这些事情见得也更多一些,此刻没有太多的义愤填膺。
二宫倒是皱了眉头,“那大野又为什么该死?”
手提箱的夹层里还有更多的内容,告密信,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纸和布料,甚至还有一本挺厚的书,可惜那些几乎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全都各自装在密封袋里,上面还写着“证据”编了序号。
又是火,总是火。
官方资料没有写所谓的屠杀用的是怎样的方法,但是各种证据都在证明着那场大火。
二宫看了看表,说这封信我带回去先看。
其他两个人看过那些文件之后也情绪不佳,点了点头,一个说我回实验室一趟,看看能不能还原出一点东西,这些事总要有个理由吧。
另一个便说我去开车。
二宫带着那封装在密封袋里的信回到了玲子小姐家。
玲子小姐说又烤了饼干,让他拿去和他朋友一起吃,二宫微笑着接过来。
“二宫先生,”玲子小姐在他背后叫住了他。
“怎么?”
“二宫先生,有时候我觉得您特别像先生,我留在这里是想等先生回来的,母亲说,人总会以各种形式回来的……就像我是她母亲的投胎一样。我一直,一直在等先生回来,现在我等到了您,说不定我在等的就是您。”
二宫背对着身后的门窗,在阴影里抿了一下嘴唇,抓着饼干袋子的手指轻轻收紧。
“先生,我可以拥抱您一下吗?”
他到底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一个哭得像个小女孩的老人,他伸开双臂给了玲子小姐一个浅尝辄止的拥抱。
玲子小姐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今天我来下厨吧,天黑之后来我这里吃饭吧。”
“好。”答应的时候,二宫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回到屋里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才敢去开那个密封袋,信的内容大致就是说,大野家原本就是老天皇想要征召的巫女一族,正因为她们不肯来救老天皇,才导致了战乱。而自从新天皇登位之后,大野家的小儿子开始画画,但他不是画画,一些线条是诅咒的句子,一些内容是预言新天皇的死亡。这样一个存在,怎么能留下?
后面又沉痛的表示此子本是自己的弟子,一直也把他当儿子一样对待,自己把毕生心血都教给他之后才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还好发现的及时,这才有机会挽回,随后会递上自己的画作让天皇品评,定会发现比此子的好上太多。
“嫉妒啊……原来就只是因为嫉妒啊。才华的代价就是引来这种小人的嫉妒吗?”
夕阳的光慢慢地温柔地撒在跪坐地上的他的后背上,再缓缓地落到镜子上,可是镜子却还是那个模样,称职的当着一面普通的镜子,一直到余晖消散,也再没有映出那个人的模样。
先前的事情都仿佛黄粱一梦。
“不,不,不会是梦的,”二宫慌忙伸手去摸自己一直揣在兜里的笔记,往前翻几页,自己和他的名字还好好的列在那里,他松了一口气。
夏天到底是过去了,秋天的风顺着先前山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也带来了一阵悠扬的音乐,似乎是有人在唱歌,但是他听不真切。
二宫记起了和玲子小姐的晚饭,重新装好笔记,用手搓了一下脸便下楼了。
穿过院子的时候音乐声慢慢变大了,等推门进屋的时候才发现玲子小姐不知道去哪里翻出来了一个留声机。
里面一个男声轻轻的唱着一首悠扬的歌,声音优美又温柔,玲子小姐合着歌声轻轻地摇晃着身子,看到他来了,便招呼他坐下,“我一直想不起把这个放到哪儿了,今天看到了您,突然就想起来了……您还记得吗?当时我拉着您去找服部先生录的呢,可惜后来没多久服部先生也离开了。不然我可要多录上几首。”
二宫沉默地坐到了位置上,能言善道的他终究找不到了合适的话语。
玲子小姐做的饭菜清淡却很好吃,符合二宫的口味,也适合他现在的心情,他吃了不少,这才趁着月色告辞了。
吱呀吱呀走过木桥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池塘,池水比上次看到又浅了一截,不知道秋天来了以后还会不会涨回来。
那尾锦鲤也不见了踪影。
他难得地,在小楼的一层停了停,按照沧田先生的说法,那场幻象中的大火估计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间,他坐在地板上,周围却毫无动静,也许是因为大野的失踪、大野姐姐的故去,巫术的副作用失效了,他无从想象当时的大野在夜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也不敢妄加猜测,偶尔会出现在清晨的自己,到底能不能给他一点点安慰。
他茫然的在一层坐了很久,才拖着已经麻木了的双腿回到了房间里,打开灯看了一会儿墙上的画,二宫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拿着手机一点点翻相册里存下来的大野的时候,二宫才惊讶的发现这人从最初到现在真的变了太多了,不仅仅是变黑了而已,不知何时甚至修了眉毛,八字眉自带的无辜属性慢慢减少了,婴儿肥也渐渐的少了,从秀气可爱长到英气逼人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只是眉眼中的温柔却还在,笑容也总是一个模样。
他挑了一张最满意的设成了手机桌面。
那些都不是梦,他确确实实见证了这个男人的成长。
但是这个人男人却被嫉妒的恶意拖入了地狱……
凌晨时分,二宫等了又等,那画笔的声音也没有响起来,手机的屏幕灭了就被他再按亮起来,这样折腾了大半宿,终于宣告没电的关机了。
手机关机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怒意扔到了地板上,还好抗摔性不错没有散架,当然此时的他是顾不上这个的。
扔下手机之后,二宫便冲到了镜子面前,手指捏成拳头一下一下砸在那面镜子上,“大野智!大野智!你给我回来啊!你还欠我一张画呢!你还没讲过你那边的事情呢!也还没给我讲过你喜欢的那个二宫和也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你说你凭什么啊!突然出现又擅自消失!我怎么办啊?啊?!我现在能怎么办啊!”
二宫的动作慢下来,突如其来的怒意几乎耗干了体力,他最终停了下来,轻轻把额头抵在镜子上,低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你回来呀,之后就别画画了吧,你看你唱歌也好听,你们家不是做歌舞伎的吗……又干嘛要去画画呢?就算画画也不要找这样的一个老师啊,这样的人又能教你什么呢?一定是我改变的历史还不够吧。我该拦住你画画的,只要你不再画画了……是不是就……至少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我想救你啊……让我救你啊……”
也许是他的声音真的传到了那边,二宫发现自己的脸慢慢变幻成了一个小小少年的样子,八字眉、小圆脸、和最初相遇时神似的困惑表情,他几近欣喜若狂地看着这个缩水了不少的大野智,听到这个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发出了“诶?”的声音。
“这次……声音能传过去?”二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手不由自主地去隔空触碰他的脸,只有一片冰凉。
大野用力点了点头。
二宫不知道镜子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他意识到这将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不知道这次又能持续多久,不敢贪婪地看他太久,只好盯着大野的眼睛快速地说着,“我知道你叫大野智,对吧?说明我接下来的话也都是真的,我叫二宫和也,在未来,我这个世界的未来你会经历一场大火,但是如果你现在听我的话,不再接触画画,多想画都不行!你就能一直一直长命百岁,你听到了吗,我不是骗你!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活得很好!你一定要活下去,你那么有才华,肯定能活得很好的……”
在他的指尖下,大野稚嫩的面容渐渐的淡去。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一直没想和你说……”
他的声音没能传过去,因为镜子里的人又变回来了,大概是各种情绪都超过了阀值,镜中的他连眼圈都没有红,茫然若失的表情让有一个瞬间他都要认不出自己了。
“至少另一个世界的他被我救下来了吧……”
二宫这样想着,缩在地板上睡着了。
(17)
入秋之后开始起了凉意,本就是开着窗,又睡了一夜的地板,到了下午二宫醒来的时候不仅浑身酸痛还有点感冒了,没敢再只穿个短袖短裤出门,从箱子里找了件牛仔布的外套披上,又换上一条过去的牛仔裤,在洗手池冲了一下头发便出门了。
出门才发现今天竟然是从他来这里之后的第一个阴天,他插着兜在院子里转了转,玲子小姐大概是出门了,主屋面向缘侧这边的门是开着的,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这个外套也不知道多久没穿过了,他居然在兜里摸到了一根烟,估计是以前某个生意的时候别人递过来的。不是自己喜欢的牌子,但想了想还是回屋拿了打火机和烟灰缸。
他有点固执地坐到了他第一次在照片上见到大野的时候那人坐过的位置上,随手把烟灰缸扔在腿边的地板上,盘着一条腿倚着门框看着庭院里的一切。
秋天刚刚才来,枫叶也还没有变红的意思,除了越来越浅的池塘,一切看起来都和他刚来时没什么两样。
但是心情却变了。
他把烟放在嘴边点着了,到底是味道不喜欢,就没有再抽第二口。
还在燃着的烟被直接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玲子小姐回来时,看到他保持那样的姿势睡着了,便抱了个毯子来帮他仔细盖好,等做好了饭菜才又叫醒他,没有再叫他先生了,而是又回到了二宫先生的称呼。
两个人像真的一家人一样和乐融融的用过晚饭,二宫说我帮您洗碗吧。
玲子小姐坐在厨房外面看他,有点遗憾地感叹,“我这才觉得原来过了很多年,当初我若不是因为拓郎君不理我,我便不再理他,说不定,我们的孙子也有你这么大啦……”
二宫一边洗碗一边问她,那拓郎君人呢?
“不见啦……全都不见啦……”
“那……如果他还在呢?”二宫轻声问她,“如果他只是变了个样子,却还在呢?”
玲子小姐茫然的看着窗外沉甸甸的乌云,“不知道……也已经晚了吧。”
二宫没再说什么,用干净的布将碗筷上的水仔细抹掉,放回了壁橱里,说我先回去啦。
“好的呀,”玲子小姐想了想又说,“我看今天月亮圆的很,说不定会有好事发生呢。”
“是呀,”二宫没有反驳她,又怕她冷,帮她把门带上了,“说不定好事就是沧田先生会来见你呢。”
他回到屋里将几个手机都充上电,开始收拾本来就不太多的行李。他不准备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搭档们估计还在实验室里耗着,他想着要不要回去帮个忙。
这样想着,便打开了那个翻盖手机准备联系他们一下,却在同时收到了一个mail。
标题是阶段性成果!后面还配上了几个欢呼的表情。
点开一看竟然是那些几乎粉碎的纸张被恢复了不少,搭档拍了照片发过来。
一些像是手稿,一些则是断断续续的文字,二宫还在看的时候,电话也追了进来,大概是看到mail变成了已读就知道二宫还醒着,便打来了。
“快快快,看第三张!”对方连基本的问候都忘了,接起来就这样说着。
二宫开了免提,继续翻看着照片,手稿上是个长方体的盒子似的东西,上面似乎有几个按钮,看着有点眼熟,电话里的声音直接给了他答案,“不像3DS吗?”
“诶?”
“不像吗?如果上面再加一个屏幕的话!不像吗?”
二宫震惊的扭头看自己刚刚收拾东西时候扔在床上的游戏机,胸口像被人抡起大锤砸了一下似的,那边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呼吸困难,还在继续说着,“他好厉害啊,你记得吗先前咱们找他们家的故事的时候,有一个传说里说过,神子可以预知未来!他是不是就是神子呀!这种完全就是预知未来了吧!喂?……喂???”
“也不一定……是预知未来。”
“什么?”
“……不,没什么,你们继续加油。我……玲子小姐说今天月亮很圆,让我去赏月。”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合上了手机。
——那个人很有趣哦,一次出现预言了未来。一次出现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说我不能画画吗
——没关系了吗
——神子可以预知未来。
——这样一个存在,怎么能留下?
“原来没有另一个世界了,一直以来都是我……真正害死他的人,就是我啊……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已经……”
“哗——”
雨声从窗口传了进来,等了一个夏天的雨,在此时终于落了下来。
二宫心烦意乱的去将窗户关上,低头去锁插销的时候才感觉到庭院里的违和感。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外面这么大的雨,池塘竟然毫无波澜的……应着一轮圆月。
他被惊得退后了一步,又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狂喜。
他想起最初的那个似梦非梦的事情,玲子小姐说过“死亡的潮汐会把过去的东西送回来”,想起传说里这个宅子会带回过去的东西,想起那一尾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锦鲤曾经在过去也出现过……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三途川,说不定真的是三途川!我只要告诉大野,让他从河里过来!就可以让他逃出地狱了啊!”
他先是在镜子前面大叫着大野的名字,可是到喉咙干涸也没有再发生前一天的神迹,而后他又想起这个空间说不定会重叠了,他去把屋里挂着的所有上面画有河流的画都摘到了地上,依然什么也没发生,院子里依然下着大雨,而池塘还是保持着平静。
但是有什么和刚才不一样了,二宫突然意识到,不是池水映出来的月亮越来越大了,而是池塘正在雨天里慢慢变小。
“不,不……”他几乎惊恐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如果池塘消失的话……如果河水枯竭的话……不……”
他在此时想起了爷爷去世时候的情况,他那时候还在外面上学,连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那种无能为力感几乎击垮了他。
他顺着墙滑坐到了地上,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上天只是想开一个玩笑吧,真好笑啊……”他扶着额头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他放弃的时候,斜上方传来了唰啦唰啦的声音,是大野正在给画上色,二宫猛地抬头去看,突然意识到了这次传来声音的是那副未完成的小女孩的画像。
空间重叠了……
“大野智!!!!!”他把画摘了下来,举到了印象中他总喜欢坐着画画的地方。
二宫像个疯子一样哑着嗓子举着着一幅画大喊道,“去河里!去河里啊!着火了怕什么!去河里啊!去水里啊!快去啊!要来不及了!”
奇迹一样的,他听到了画笔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听到了梦里那个声音。
和也。和也。
“来不及了!院子里那个池塘!河!三途川!我不管你们那时叫它什么!你给我跳进去!听到了没有!”
然后他扔下了画,一路不停歇地狂奔到了池塘边上,在小楼里跑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叠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跑,一模一样的节奏和步伐。
他看到大野的脸的时候池塘几乎只有一人肩那么宽了,他伸手就去捞住他里衫的领子,连拖带拽着把他从水里扯了出来。
池塘彻底露出了下面的淤泥,慢慢的又因为暴雨而汇聚成了水洼。
大野的外套估计落在了河里,踩的木屐也不见了踪影,头发湿漉漉的被他随手捋到脑后,明明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却看着二宫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二宫突然有种劫后余生一般的委屈,“我这么拼命的救你,你居然只是觉得有趣吗。”
他被大雨浇了个透,大野看不清他哭没哭,只听到他的声音哑着,便笑着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碰他的脸,抹掉他脸上雨水或是泪水,又去拉他的手臂,最后终于抱住了他。
二宫搂着他的后背,哑着嗓子继续说,“可也是我害死了你,你那么有才华,如果没有认识我的话,你说不定就在小时候找到了一个好老师,千古留名,可是现在你存在过的证据只能装在一个小小的手提箱里……还有那个无穷无尽的地狱之火,是我……”
“不是的。”大野坚定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那年因为意外见到了你。”
“什么意外啊……”二宫拉开两人的距离,有点重点错的问他。
“那就是好长好长的故事了……”
一边这样说着,大野一边和之前看到他难过时一样,做着鬼脸试图逗得他笑。
本来的那点委屈也烟消云散,二宫被他的颜艺逗得大笑了起来。
结果看着他重新笑起来的大野扁了扁嘴,又是吸鼻子,又是使劲眨巴眼睛的。
“怎么了?”
“没什么,”大野没能忍住眼泪,在大雨里哭得丑兮兮的,“我就是很开心……我从来没想到能有一天会……呜……”
他大笑着去揉大野被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嘲笑他是反应慢半拍的爱哭鬼。
君があまりにも綺麗に泣くから
因为你哭的实在是太美了
僕は思わず横で笑ったよ
让一旁的我不禁笑了出来
すると君もつられて笑うから
於是你被我传染也笑了
僕は嬉しくて泣く 泣く
我太高兴了於是也哭了 哭了
——《有心论》RADWIMPS
(一个小尾声)
“阿嚏——”
一个喷嚏打在大野脸上。
“感冒?”
“有点。”
大野毫无抱怨地站起身,又伸手去拉二宫起来。
似乎是不愿再松开手,就这样抓着着他往小楼里跑去,“哇……好冷啊……”
THE END
(`・3・´):你们怎么样了,问题解决了吗
ノノ`∀´ル:我们先回来了
(’◇’):nino说等等就回来。
(.゜ー゜):我回来了
(`・3・´):等等你身后那个是谁?
(.゜ー゜):我男朋友。
(`・3・´)’◇’)ノノ`∀´ル:诶?你好。
(´・∀・`):你们好,我是大野
(’◇’)ノノ`∀´ル:居然找到了孙子吗?!
(.゜ー゜):是本人
(⊙◇⊙):诶?!
真的END了!!!!
(13)
二宫没再放任自己像之前一样一睡不起,困得厉害了就抽根烟,虽然被搭档没收了一包,便利店的店员也被他们买通不再肯卖烟和啤酒给他,但他在家里还藏了几包,控制一下还是可以坚持一周左右的。
他向便利店的店员问了沧田先生的喜好,开始频繁地去拜访他。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特警进驻隔壁镇的那天中午,沧田先生打开门让他进屋了。
老爷子这些天像是又突然老了十岁一般,比起上次见面显得更加佝偻了。他拄着拐杖带二宫进了客厅。
“他们来抓我了,他们肯定是来抓我的……”沧田先生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着,“得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恶魔回来了,我不能放着您不管……”
他的声音很低,被拐杖的声音几乎搅得粉碎,二宫勉强才能听清,却又不明白他的意思。
坐下之后二宫起身又帮他倒了杯茶,他家的茶具和玲子小姐家的很像,只是一看就很少再使用了。
也许是畏光,沧田先生的客厅的窗户都钉死了,只能从缝隙里透进来一些光亮,在这个氛围里显得他脸上的疤更加狰狞了,但是二宫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恐惧感了,他所接触到的世界早就开始变得不那么正常了。
沧田先生的故事是从他喜欢上玲子小姐开始的。
他们的镇子和二宫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样小的一个镇子竟然是有自己的学校的,而且不和别的镇子共用,镇子上的小孩也都差不多大,所以基本上可以说是一起玩到大的。
学校里的大家都很喜欢洋娃娃似的玲子小姐,沧田先生也不例外,而且家长对玲子小姐他们家都很尊敬的样子,有时候会听到自己的父亲称呼玲子的父亲为长官。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情窦初开的时候,便想娶玲子为妻。
玲子第一次邀请他去家里玩的时候,他高兴疯了,只是玲子的母亲不是很欢迎他,让他一定要天黑之前回去。他又哪里会真的听进去。
玲子有时候会说起院子那头的小楼里住着的画家,他当然知道那个画家,镇上不少人都买他的画来做装饰,自己的父亲也很喜欢他的画,说他画的像是另一个世界,于是他有一天就说想要见一见先生。
玲子说明天吧今天先生不在家的。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他都被作业绊住了手脚,终于到了周末,他可以自由地在玲子家里玩,也见到了先生,没有玲子讲得那么神乎其技,他心里就只想着玲子今天也很可爱啊。那天下午下起了大雨,他们在院子玩的忘乎所以,被先生叫到了小楼里,喝到了先生煮的姜茶。
“你们这样淋雨小心会感冒的。”他这样说着。
他们在小楼的二层避雨到了傍晚,先生说你们不能在我这儿过夜,快点跑回主屋吧。
他们就手拉着手往回跑,玲子咯咯得笑着,感觉特别开心。
但是玲子的母亲没有留他吃晚饭,给了他一把伞就让他回家了。走在路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来时带着的帽子落在小楼里了,回家又怕被自己的母亲责怪,便折回去想要取回帽子。
因为不想惹玲子的母亲生气——他已经在书里学到了那个说不定就是自己未来的丈母娘——他决定铤而走险,翻墙直接去小楼。
他那时候的身手相当不错,在同伴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还真让他翻过了高墙钻进了小楼,他刚要爬上楼梯就感觉门口有动静,吓得他立刻躲到了楼梯下面的储物柜里,竟然看到冲进来好几个武士,还拖着什么人,有两个人冲去了二楼,很快把那个画家也拖了下来,全程都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嘭通,嘭通,嘭通。
接着,一场大火被点了起来。
趁着火光他看到了那些武士都没有面容,脸的位置只有一片白板,袖子上则有个奇怪的标识,他死命捂住嘴不想被发现,那些武士又快速的冲了出去,他跌跌撞撞的从储物柜里爬出来,看到画家躺在地上像是没了呼吸一般,既没有喊人来救人,也没有大声呼唤让人来救火,就这么浑浑噩噩地重新翻墙跑掉了。
回家之后到底被母亲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第二天有人来敲门,父亲去开的门,“您怎么来了?”
他在里间扒着门缝看了一眼就差点吓得尿裤子,画家一派正常地温柔笑着,说“令郎昨天和玲子小姐在鄙人那里玩,帽子落在那儿了,正好顺路就送过来。”
毫不知情的父亲拉他出来道谢,母亲还在旁边说,“原来是落在您那儿了,真不好意思,昨天我问他,这臭小子什么都不说,还要您特地送一趟。”
他魂不守舍地的道谢,以为一切都只是幻觉的时候,画家躲开了父母的视线,面向他将食指压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他让我闭嘴……他明明被大火烧死了……但是他又在正常的活着。”
沧田先生将脸埋进了颤抖的双手里。
二宫又起身去厨房给他倒茶,撒了一桌子的水,才发现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
——巫术出了岔子。
——不醒也没关系,也许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没事】
【我这样也很好】
二宫背对着沧田先生将眼角的湿意轻轻蹭掉,又若无其事地端着茶回来,“喝点水吧,您的疤伤,也是故事的一部分吧?”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他没有和人讲过画家的事情,也没再敢和玲子说过话,就连那点年少懵懂的爱意都被那场大雨给浇灭了。
就这样长到了十六岁,镇上的人在一点点的离开,离开的人什么家当都没带走,只是拖家带口的走了。
有一天他听说画家投河自尽了,大家都在这么说,可是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也从未听说过哪里有一条河,但是画家周围的古怪他见识过更厉害的,这个话他也就没和任何人质疑过。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街头巷尾都在说,有些人甚至动了把画家的画卖出这个镇子的心思,毕竟物以稀为贵,这些都成了绝笔。
大概没过多久,就有军队的人来了。
镇上的大人们一点也没觉得奇怪,还向那些人行礼了。
只有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袖章,那个标志他在那一晚的大火里在那些无脸的武士袖子上也见过。
“那是恶魔的军队啊!”他这样和他父母说道。
父亲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骂他在说什么,母亲哭着帮他告饶,说他只是被这个阵仗吓到了。
他想拉着母亲躲起来,母亲却让他别那么害怕,高兴地说:说不定可以回家了。
可是这里就是他的家啊……
他躲在床板下面不肯出来,母亲一边坐在床边轻声哄他,一边欢欢喜喜地收拾着东西,世界就结束在这一天、这一刻。
那些军人冲进来便杀了他的母亲,在母亲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刀尖穿过了她的身体,插入床板在他的脸上留下了这个疤痕,尸体都放着不管就离开了。
他被疼晕过去。
在他再醒来的时候半边脸已经失去了知觉,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他麻木地将全镇还在的人一点点的搬去远一点的山里埋了,这个地狱里全部都是他熟识的人,也许书里的战争与屠杀也不过如此了吧。
过了三天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家里挂着的画全不见了,再想起了尸体里没有见到玲子和她的母亲。他就独自守着这个家,守了这么多年。
“那个标志,您还能凭印象画出来吗”
沧田先生点点头,在二宫的笔记上画下了那个符号。
二宫带着感觉沉甸甸的笔记本回到了家里,他想着如果能见到二周目的大野便问问他关于这个又记得多少。
遇到的却又是那个对一切还一无所知的一周目,还挺得意的问他:
【我变白了不少吧?】
他笑过之后,再次问了他年月,算一算年龄估计都和自己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怎么还是这么可爱的样子,而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你画一次我吧】
【再等等吧】
这人还是这样的回答,二宫心里是有些急了,“为什么不答应啊,这句话我都说了有十年了吧对你来说?之前是不想为大名画画,现在是也不想为我画吗?”
大野自然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但还是一脸着急的凑近了,伸手按在镜子上像是要去摸他的脸,他那个瞬间以为自己哭了,反手去摸了一下脸,却没有眼泪。
看到他的动作才猛然想起要去写字的大野,很快就给了二宫一个答案。
【我是想给你惊喜的,还没画好。】
像是怕他不信,又去视野之外把一块巨大的画板抱了回来,举着给他看,大概是二宫正在玩游戏的画面,刚好是他回头的瞬间,可惜基本上还都是色块的堆积,就连最先画的眼睛部分也还没有更精细的描绘。
【对不起。】
再次收起画板之后大野这样写道。
【本来是觉得挺有趣的,对不起哦】
二宫看着他的眼睛,终于下了狠心在电脑上打下了“别画画了,现在就带着母亲和姐姐离开这个镇子吧”的字样,正要拿给他看的时候,却看到他快速的空白画布上画了一只高兴的大猩猩给自己,上面还有自己常玩的游戏的通关字样。
二宫苦笑着把自己那些字一个一个删掉了。
大野还嫌不够,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土下座的小人,然后毫无犹豫地唰唰唰涂黑了,二宫觉得自己真的是拿他没办法,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拿个纸笔吧】
【干嘛?】
【画图接龙,我最近看到别人玩,很有趣哦】
说着大野就画了个苹果。
二宫一边吐槽他说“你是小朋友吗?”一边点开电脑的画图软件,顺着他的意思随便画了起来。
道别之后二宫才感觉到了大野跑题能力的厉害,结果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能告诉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洗漱过后躺倒在床上,二宫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这么紧张的时间里,到底为什么要陪他玩画图接龙啊……算了,就当是战前放松吧,明天就真的要结束度假了……”
不过没等明天,度假在这一天就结束了,二宫觉得自己都已经开始做梦了,搭档又用了老办法把自己叫了起来,说要请太郎喝酒,叫他一起,他困得要命,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就不会再撒娇说不去,直接穿着睡衣睡裤就出门了。
特警为什么会进驻镇子,那边那位倒是完全没有解释,他们观察了一天几乎毫无结果,到底还是决定请太郎喝酒。
“我听说他们是来抓逃犯的!”酒过三巡,太郎做出了一种我偷偷和你们说的姿态,却完全没有放低音量。但是在居酒屋里却又不显得突兀,好像大家都在趁着醉意互相交换着自己知道的信息,二宫有点明白当时自己是怎么在这个镇上出名的了。
“听说是个很严重的大案子呢!”另一边的酒鬼大叔也挤了过来,“要严密布局!抓捕归案!”
“可不是嘛,”太郎不甘示弱,“听说是个团伙呢!”
二宫和搭档们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有点慌张。
酒鬼大叔被抢了先机,直接一拍桌子,“还是个跨国犯罪团伙!”
跟着桌子一起,有三个人也是一抖,心有灵犀地假装已经喝醉了的样子,留下已经忘了该谁请客的太郎还在拉着酒鬼大叔猛聊,互相搀扶着回了旅店。
“不会吧?来逮我们的?!”回到旅馆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叫出声。
(14)
说话的人被两边同时拍了头,委屈得不行,“关键字一搜索,完全就是咱们啊?完蛋了,我们还想去偷箱子?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也许不是呢?”二宫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上也看到有个恶性案件说是有了罪犯的新线索,“那个拐卖和残杀女童的……从新加坡还是哪里跑过来……”
“那为什么要到这里?”
“不会真的来抓沧田先生的吧?”二宫这才想起来把沧田先生的故事说给同伴听,包括那个十分显眼的标志,一拿到他们面前,两个人也都有点吃惊。
“这不是‘那边’的那个——唔唔唔唔——”旁边的搭档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直到他死命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再一惊一乍了才松手。
“难怪消息会封锁的那么好。那这个时候对沧田先生动手又是为什么,他们应该不知道自己漏掉了一个人吧。难道是因为你之前的动作太大了?”
这次换成二宫觉得委屈,“我只是露了一点点马脚,后来可老实了。你们给我的那个指路灯我都没敢去用。这要是也被他们盯上了,那我可是亏大了。”
说到指路灯,二宫突然一拍脑门,“我真的是休息得脑子生锈了吧,黑进他们系统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区区特警的系统诶。”
二宫回去就打开了电脑。区区特警系统果然很容易就破译了,要抓的竟然是一对夫妇,还真的是那个诱拐和残杀女童的案子。
特警这次目标明确,再加上二宫他们已经和隔壁镇子的人混熟了,竟然对他们毫不设防,甚至听说二宫现在租了鬼宅在住之后,负责统筹的高山警官亲自通过太郎联系了他。
两个人直接就约在了太郎的店里,和高山警官一起行动的是个看起来挺干练的漂亮姑娘,她让二宫就叫她山崎。为了不让犯人起疑,特警全部都穿了便装,只是高山警官还随身带了一个手提箱,看起来十分不伦不类,二宫对手提箱显示了适度的好奇,而警官也打着哈哈把话题扯远了。
他问了问二宫关于镇子的布局,可惜二宫基本上只熟悉玲子小姐和沧田先生家,听说还有一对长得很凶的夫妇也在镇上,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是真话,要不是这次特警的到来,他都快忘了还有那么两个人。
高山警官得知之后也有点失望,旁边的山崎忧心忡忡地说等于现在谁也不知道那两个人住在哪里,那个镇子上要是人再多一点就好了。
他们对这个无人镇成因毫不知情,二宫保持着真挚的笑容,说如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尽管说。
高山警官便说之后可能会征用玲子小姐的家,让他先和她打好招呼。
他先是回了旅店把一个小玩意儿扔给了搭档,“高山的手机同步完成了。”
“你带回你那边不是更安全吗?”
“他们可能会去小楼,你俩一会儿假装是朋友去拜访,帮我把电脑也带出来吧,小楼也不安全了。”
“玲子小姐,我朋友过来玩了。”
“呀,欢迎光临,我去给你们倒茶。”
“不用,”二宫让她重新坐好,“我去吧,你们聊聊天。”
等茶沏好端出来,这三个人居然已经没有在屋里了,二宫往院子里走过去,发现他们正往池塘方向溜达。
“今年夏天几乎就没有下过雨了,河都快干了,”二宫追上他们的时候,听到玲子小姐在这么说。他的搭档们转头看看他,大家都觉得这就是个池塘,但是谁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先生走后下雨就少了……也许这条河最终也会枯竭吧。”
二宫把茶分给他们,回屋里放下托盘的时候,院子突然传来了惊呼,他又只好快步跑出去,见搭档正捂着嘴,玲子小姐在微笑着冲他招手。
他到了木桥上往下看,竟看到了一尾很大的锦鲤。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但是没一会儿又消失到水底了。
“这水到底有多深啊……”
“诶呀!我忘了拍照了!转发此锦鲤啊!”
“原来他也一直在陪着我呀……”玲子小姐像个小姑娘一样趴在桥的扶栏上,“那次我和先生也是这样,走在桥上的时候看到了这条鱼,因为从来没见过又很快消失了,我还以为是眼花了呢。但是先生也在我旁边感叹说,真美啊……”
“真的很美哦!原来这里住着这么漂亮的鱼呢。”
“可惜我后来和谁讲谁都不信……”玲子小姐又轻声地感叹了一句,“最近发生的都是些好事呀……”
把房间里可能会被怀疑身份的东西都让搭档打包带走——包括偷藏的烟也被一并收缴。
二宫没有留他们吃晚饭,嘴上说着明明你们旅店老板娘的饭菜更好吃快回去吧,心里却只是觉得还不想让他们见到大野。
大野倒还是老样子,头发又长了些,脸上因为没注意而蹭上了几道油彩,却更显得朝气蓬勃的。他自从上次发现了新的乐趣,就又拉着二宫和他玩画图接龙,正好电脑已经被带走了,二宫便拿了纸笔,让他更是眉开眼笑了。
等玩到大野接不下去的时候,二宫就嘲笑他,他也不恼,又说起了别的。
【我现在画得比老师都要好了。】
二宫隐约记得他过去提过找到老师的事情,便真的为他感到高兴。
【那你现在就是师匠啦,恭喜】
【哪里哪里】
【师匠,我的画呢?】
【就快画好了】
他们约好下次见面就要看到画,便轻轻松松地说了再见。这阵子他们两个人基本都已经算好时间了,很少再有仓皇消失的时候。
他看到那个老旧手机上先前收到了一条短信,居然说要组织试胆大会,让他去镇口接一下。他只好拿上手电出门了,离开前还特地和玲子小姐说明了情况,怕吵到她休息。
他走到的时候一群小年轻已经等在那里了,太郎也在,倒是没怪罪他的迟到,反而道歉说,明知道你有夜盲症还喊你出来,路上没磕着绊着吧。
这些人里有先前认识的学生,也有不少陌生的脸,估计就是特警的计划,他的搭档都没在里面,不知道是正在监视高山警官还是为了明天的计划休养生息。
有太郎这个热衷于讲故事的人在,营造了不少恐怖气氛。路过沧田宅时,还看到有人趴在门缝里向外偷看,一时间更是诡谲。试胆大会十分成功,不仅是学生,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特警转了一圈镇子出来说话都有点抖。
不过好歹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距离玲子小姐家不远的另一处宅子里,不仅有灯光还隐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便确定了那两个罪犯的安身地。
白天镇上还是一片祥和,二宫又被高山警官叫去谈了一次话,旁边跟着的还是山崎,先是问了二宫为什么一直没发现不远处就住了别人,二宫实话实说,自己每天晚上睡得很早,一直都特别困。
警官看他现在也还是困得不行的样子,没有提出质疑,反而分给了他一支烟,他理所当然的接过来就抽上了,正抽着,他的搭档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他的动作就立刻冲过来把他的烟抢了掐灭,“不是答应我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二宫很生气的样子一下就站起来了,说你管我?
搭档不依不饶的说你既然答应了你就该做到。
“我父母都懒得再管我了,就你事儿多!”
“你父母拜托我看着你!你就这个态度?!”他居然要冲过来揍人,还好高山警官和山崎身手都不错给拦了下来。
“年轻人,别那么大火气……”高山警官笑眯眯的打圆场,“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嘛。”
两个人便扭开了脸,过了一会儿二宫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的搭档火气似乎也下去了,“我才是……抱歉。”他又和警官说了次抱歉,这才有些讪讪地离开了。
二宫轻轻搓了一下脸,更加沮丧了起来,“这下连烟都抽不成了……”
三个人坐回原位,高山警官等他情绪又平缓了一些,才提出了要让山崎去他家住几天。
“哈?!”
妹子看起来挺高兴的样子,补充了一句,“可以假装男女朋友。”
“不不不,这就不用了。”
高山警官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不用那么紧张,她主要是为了利用你那个二层小楼监视犯人,今天晚上偷偷过去,你就当没这个人,正常生活就可以了。”
“等等,那派个男的来不是更好吗?”
“如果被怀疑,你们就是男女朋友。”高山警官不允许他拒绝。
“真的假的……”二宫痛苦的叹了口气。
商量好具体事宜,高山警官拎起放在椅子旁边的手提箱,小声说了句“嗯?怎么觉得变轻了一点?”便带着山崎先离开了。
二宫则是回了旅店朋友的房间。
开门便是两张笑脸迎接他,“和他吵架的朋友”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抱歉刚才差点就打你了。”
“哇,超恐怖的。”嘴上这么说着,他也使劲回抱了一下。
“现在就等他们把人抓捕归案然后走人了。”
“快点抓到吧……”二宫想起这个就头疼,“那个女警官要住到我那里去……”
“大美人啊,艳福不浅。”
“可,不,是,嘛——”他生无可恋地棒读一句。
“好歹箱子拿到了,开心点吧。”
(10)
和大野道别之后久违的没有开始觉得困,二宫先是做了一会儿游戏的日常,然后还是打开了第二本玲子小姐的日记,没翻几页就看到了想找的内容。
今天又看到先生了,他黑了好多,真让人吃惊。我问他做什么去了,他只说是去找画画的灵感了。
“我已经注意防晒了。”他还挺委屈的。
晒黑了也还是这么好看呀。
二宫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被自己的动作吓到,赶忙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晒那么黑哪里好看了……”
久违的那个翻盖手机闪烁了起来,他从箱子上摸起来,先看了一下来电的人名,才看到就只有1%的电了,居然还顽强地活着,瞬间感叹了一把这个手机的超长待机功能。
他慢条斯理地摸出了充电线给手机接上,这才接起电话,一接通,就有人咋咋呼呼的开口了,“好慢呀!下次我要换手机给你打!”
“那在我收拾你之前,有人会收拾掉你的。什么事?”
“我们都很想你嘛,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再归期不定就有人要先收拾你啦。”
“……就快了。你们不是接了生意吗?”
“啧,”那边的声音换了一个,“新招的技术支持太弱,生意被人抢了。”
“你们在哪儿?是不是有时差?是早上刚醒吗?”听到这个声音,二宫不自觉地在床上正坐了起来。
“嗯……”困倦和不耐烦混合在一起完全等于起床气,“一会儿的飞机回去,你最好告诉我们你在哪儿,不然我就找人下手查你了。”
“……”
“别给我来那套回老家的说辞,也就骗骗某些天然。”
二宫正坐着报上坐标地址,又让他们住到隔壁那个镇上去免得被人怀疑,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他们大概几点到要不要他去接。
对方报了个时间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一分钟,同一个电话又打来了,二宫一秒接起来。
“嘿嘿嘿,怎么样,不愧是……”
二宫再次挂断了电话。
重新瘫在床上,他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设好了早上的闹钟。
早上起来随便给自己煎了个蛋,出门了。
他这次的目的也很明确,赶在那两个人来之前去图书馆里找找当时的事情,等他们来了陪他们在附近玩一玩再想方设法骗他们离开。
到了图书馆才觉得两眼一抹黑。
这个地方的图书馆居然连个电子的系统都没有,要找什么全靠肉眼,他茫然地在庞大的书架之间徘徊,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您在找什么?”
“您好,”二宫回头看到对方是个看起来比玲子小姐年轻一点的老太太,“我是……”
“您看着眼生又年轻,一定就是住在槐蓂镇的那个小说家吧。”
二宫没想到自己那么出名了,至于他所处的那个镇子叫什么名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有几个朋友要来,他们对各地的史书感兴趣,所以我想借来给他们看看。”
老太太十分热情,不仅给他带到了深处一个落满灰尘的书架,告诉他这些都是,早就没什么人关心了,还顺便给他推荐了镇子上的旅店,拍着胸脯保证老板娘会给他打折优惠的。
二宫只好连番表示感谢。
老太太离开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您住过来也好呀,何必要住在那里呢。”
他也只好用笑容糊弄过去了。
于是等搭档们开着车出现在镇上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个镇子的热烈欢迎,在莫名其妙的被二宫送进一个旅店放下行李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他拉进了图书馆最深处。
“我要找七八十年前的一件事,有人给大名了一幅画。”
“哈?”
“就是那个画家,估计其他的资料都被‘那边’收走了,但是这种小事他们肯定没注意。”
“你还在研究那个画家的事情?”
二宫看了一眼手表,“今天我没时间解释了,反正你们肯定还得在这里住好些天,之后慢慢告诉你们。先走了。”
“什么情况?”
“谢谢你们啦!”他给了他俩一个wink,转身就跑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有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大不了破费一次请他们吃饭。
二宫毫无愧疚之心的回到了家里,先简单吃了点酸奶,就等到了要等的人。
这次大野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做了多久的美白,只是比之前多了两个黑眼圈,本来是一副有点憔悴的样子,但是看到他就喜笑颜开了,那些疲惫的感觉也全都消失不见了。
纸上又是写好的【好久不见】。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等了多久。
【我的出现对你来说有规律吗?】
大野摇了摇头,很快又低头写字去了。
【但是你都是清晨来,总归能等到的。】
二宫有点说不出话来了,设身处地他根本无法想象每天清晨都守着镜子在等一个不一定会出现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大概是他的表情变得有点难过,大野温柔地伸出手在镜子上摩挲了一下,接着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快速缩了回去。
二宫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估计还在图书馆里的两位朋友,便打字问他。
【你那边现在是哪年哪月?】
大野给他写了出来,他记到了笔记上。
【好久没看你打游戏了,可以吗】
“我哪有对你说过不可以。”二宫笑着去拿3DS了。
打游戏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他觉得自己还没玩多久呢,回头的时候就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了。
他看着屏幕里的GAMEOVER,有点庆幸的感叹,“还好他没看完这一把。”
他强打起精神先是把那个年份发给了还在奋斗的小伙伴,又翻了翻玲子小姐的日记,居然又往回翻了三页才是那天,先前看得很快,因为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今天先生难得很高兴,我就也很高兴。”
“他明明就是很累的样子,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他自言自语地陷入了睡眠。
(11)
早上自然是上了闹钟的,虽然二宫对于找自己的搭档们来帮忙这件事没什么愧疚感,但是拜托别人总要有拜托人的样子,吃过早饭之后揉了揉还是困倦不堪的眼睛,从冰箱里拎上了一提啤酒出门了。
到旅店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和旅店的老板娘聊得热火朝天了,老板娘还免费给他们下厨做了和式早点,二宫想了想自己刚下肚的面包和煎蛋,突然有种“我真的还不如住到这里来”的忧郁感。
美食总能拯救起床气,那两个人看到二宫就笑着打了招呼,就连平时一大清早态度最差的那个人也在看到啤酒之后站起身来,接过啤酒拍拍肩膀,算是原谅了他。
都用过餐,三个人便又继续回到了图书馆最深处。
确定周围再没有什么人之后,才开口问二宫具体是什么情况。
二宫没法解释自己最初的好奇,也就不能具体讲清现在的状况,就只说是租房的房东太太当年很喜欢那个画家,但是画家意外失踪了,那个镇子的传说又很多,再加上有军方介入,就很好奇。
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就没再追问。
“你昨天说的那个年份,我们找了一下,有些书页被撕了,但是大部分都说那个镇子正在衰败。”
“左右的年份呢?”
“前后两年看了,也没有这个,而且连大名是谁都没有提过了。那个年代已经没有什么大名了吧?”
二宫历史向来不好,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没事的,别着急!再找找总会有的。”另一个人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哇我的肩都要粉碎性骨折了。”
都安静下来工作的时候这个隔间里静得吓人,还好没有人会往这里走,不然突然看到三个人肯定会被吓一跳。
中午饿了还有老板娘给他们带的便当,“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啊”,他们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这样感叹了起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爬梯子去看上层书的那个人突然发出了欢呼声,“有了哦!槐什么镇的大野的画被大名看中,大名钦点他去当画师……不过他拒绝了。哇,好有个性啊!”
听到这句话,下面的两个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大部头,活动活动几乎僵直的脖颈,“太好了,不愧是奇迹boy”
“是哪年的事情?”
上面停顿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了年代。
竟然和二宫提到的日期差了三十多年,“不会吧……难道他们一家都是画家?”
“后面写了什么呢?”
“大概就是说大名手下的一个武士说听说大野是因为有个恋人还在家乡所以不肯来,便派人去抓,但是没找到,这个武士就剖腹了。没了。……他那个恋人会不会就是在画背后留下的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二宫和也(kazuya)”
二宫从未和他们说起过真名,此时也不准备纠正他的读音,再说也许那个“二宫和也”就是这个发音也说不定,更何况此时他的脑子里乱的要命,睡眠不足和各种思绪一起折磨着他,旁边的搭档轻声问他,“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嗯?还好啊……”
“看你累得不行,还是先回去休息着吧,我们就先顺着这个‘大野’往后找找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放心吧。”
“谢啦……”二宫揉着眉心站起身,晃了一下才站稳,说了明天见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他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晒得有一瞬间眼前漆黑,差点撞到了刚买完菜路过这里的俊介,他伸手扶了一下,“你没事儿吧?”
“没事,抱歉……”夏日阳光的暖意还是让他慢慢恢复了精神,看这个黄毛小混混拎着一兜子蔬菜还是觉得挺魔幻的。
“看你这样子,烟瘾上来了吧?喏,”俊介塞给了他一支烟,然后梗着脖子补充了一句,“这个算你欠我的,改天问你要啊!”
黄毛小混混是个傲娇,更魔幻了。
他又帮二宫点上烟,这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其实二宫大概有十年没有再犯过烟瘾了,最开始入行的时候染上的瘾症,抽得最凶的时候连老烟枪都自愧不如,后来和现在这两个人成为搭档之后无论是生活压力还是心中郁结都跟着烟消云散了,也就在他们的监督下戒掉了。
此时尼古丁进入肺里再呼出来,竟然让他觉得耳边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思路无比晴明。他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买了一条俊介给他的这个牌子的烟,哼着歌就回家了。
玲子小姐大概在午睡,并没有在庭院里晒太阳。
叼着烟才发现忘了买烟灰缸,到底不敢在木制的房间里随便抽烟,便只好叼着过过干瘾,他把玲子小姐的日记剩下的部分都快速的翻了一遍,她几次只是提了出门卖画的事情,确实没有提过大名的事情,这种事情如果发生了,他可不信这个小迷妹不会写进日记里再夸耀先生三百字。
“大野没有理由骗我,那这三十几年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偏差?”
玲子小姐的日记就写到了十二岁,最后总结道,看到母亲对父亲的爱意,原来我不止是崇拜先生,我还爱他,但是先生心里住着另一个人,所以我决定不再爱他了。
后面再没有什么字迹,大概这之后就给藏在柜顶没有拿下来过了。
二宫发出了一声嗤笑,“他心里住着别人也可以喜欢他啊,又不会告白,就留在心里喜欢着不就好了嘛……‘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那些册子都放在一边之后,二宫才发现下面还有一个不太一样封皮的本子,他打开前以为是玲子小姐后来又写了什么,翻开却发现是个非常优美的字体,文笔之间居然有点大野的样子,只是更加娟秀一些,只是开篇的内容就显出了某种不祥。
这个本子空了,我是不是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不,巫术出了岔子。母亲,智,……
夫君很好,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很温柔得待我,我便要落下泪来。
智变回了二十岁的样子,一直未醒。
不醒也没关系,也许可以少受一点折磨。
我知道镇子变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看到他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却还是会在心里埋怨他们。
母亲,对不起……
我们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我和夫君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夫君给她起名叫玲子。
施术之后我该是不能怀孕的,但还是有了她。
母亲啊……这是不是您舍不得我们而来投胎的呢?
玲子五岁了。
智竟然醒了,我骗夫君说他是外来的租客,又骗玲子说他是个画家。
他们全都信了,对不起……对不起……
智不记得我了,真的以为自己是租客,一直拼命地在画画赚房租。
我是舍不得我的弟弟这样的。
可是我又怎么能告诉他真相。
这些错误都是因为我吧,我是想要一了百了的。
可是玲子还这么小。
然后戛然而止,后面没有任何字迹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玲子的母亲选择了把这个本子放去了柜顶。
“巫术出了岔子?玲子小姐的母亲居然是大野的姐姐……?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可以和书里的时间能对得上,所以大野有时候会说很久没见我,是因为……那个是……二周目的他?”
“那一周目的他就不该认识玲子小姐啊?”二宫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几次提到玲子小姐的情况,这才意识到大野有时候答案会含糊不清,自己本来就是惯性思维,便以为是真的了。
他有点埋怨的看了一眼镜子,正巧镜子里映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大野背对着镜子,大概是因为通宵作画沉浸其中,就没意识到已经到了清晨,旁边的矮几上还放了个吃了两口的大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的。
二宫习惯性去掏出手机拍他的背影,又拖了椅子坐着看他,终于有了一种奇妙的放松感,居然就那么闭上了眼,假寐了十几分钟再次醒来,竟然还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
大野依然没发现他,正在画布上一笔一笔地描绘他的幻想世界。
“我盯他多久会被发现呢?”二宫有点自娱自乐地想到。
居然没过多久,大野就看向了窗外,接着猛地一扭头就看到了二宫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立刻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他挪开身子堂堂正正地给二宫展示自己画到一半的画,又写了字说现在可以安心画画了特别开心。
【你拒绝了大名的邀请?】
【我不想为他画画。】
二宫虽然真的不在意大野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和自己重名的人,但还是下意识地绕开了这个话题,转向了另一件更急于求证的事情。
【你那边现在是什么年代?】
大野乖乖写下了年月,又有点困惑地看他。
【我就想算算我这里一天会是你那边多久。】
【不一定的】
一周目的大野微笑着又写下了同样的句子。
【但是你都是清晨来,总归能等到的。】
二宫直愣愣地看着他那样温柔又无所谓的笑容,竟然感觉到了眼眶酸涩。
他又急急地打字想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在未来会经历死而复生。但是打完再举起来的时候,镜子只反射出自己屏幕上的荧光了。
(12)
之后的几天二宫便在图书馆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奔波了起来,他把玲子小姐和她母亲的日记都拿给了搭档看,那两个人对整件事也起了好奇心。
只是他早就把那张玲子小姐拍下的大野的照片收在了钱包里,也就没给他们展示出来。
有时候路上遇到了沧田先生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倒不是二宫不想叫住他再问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只是对方总是畏畏缩缩地绕开他就跑,让他也很是费解。自问还算比较能讨年纪大的人喜欢,再说自己之前也算是救过他一次,后来还拜托了俊介别再找他的麻烦,二宫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这样怕自己。
过去附近的几个镇子都算在一座城里面的,他们三个一起找更早些的历史还真的找到了一些关于大野家的蛛丝马迹,当然还是多亏了玲子小姐记得自己母家这边的姓氏,才在各种史书杂书上拼凑出了她们曾经是巫女的事实。
那时老天皇四处征召各地的巫者去为他祈福,大野的姥姥不愿与夫家分开便隐藏了身份,连祈福之舞都被她说成了是歌舞伎表演的一部分,城里的神社被推倒重建成民宅,再也没人提起巫女的事情了。
后来大野的母亲嫁入大野家,本来只是小小的歌舞伎家庭,随着一个叫サトコ的女形在城内走红,竟然出了名。一本书里用了各种夸张的手法夸耀这个叫サトコ的人有多好,最后笔者扼腕痛哭,说可惜过早的香消玉损。后面便寥寥几笔写到,大野家的家主很快也抑郁而终,因为失去了经济来源,大野家小儿子只得出来上工。
而这些零零散散的时间算下来,大野第一次死亡的时候也不过三十有五。
同时二宫也等来了一直在等的消息,手机上来了新的短信,只说最近能有机会把那些文件传递给他。对于二宫来说算是这几天唯一能够振奋精神的好消息了。
接连数日的缺乏睡眠、翻书翻到头晕脑胀混合着越来越多的谜团,让二宫连打游戏的心思都少了,自从买了个烟灰缸,在屋里抽烟的时间也与日俱增,本来每天见到大野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治愈人心的事情,也因为突然得知了他死而复生的事实而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些天二宫几次想问起这个事情,因为已经见过二周目了,就说明自己的出现、自己之前对于他的影响,都没能阻止他会死亡的事实,他想问问本人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死,传说中他是被恶魔之火烧死的,不论是不是真的,他也不可能是自然死亡了,想问他除了画画还有没有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但是这种事情在他每次看到大野毫无阴霾的笑颜的时候,都问不出口了。
即使有一次他说起了玲子小姐,问大野他认识的玲子小姐是怎样的人,大野顺着他的话说是个温柔漂亮的大美人,二宫也无法拆穿他这个谎言,无法说出你在此时还根本不认识什么玲子小姐。
大野最近剃了鬓角,配上小麦色的皮肤显得特别英俊,他大概是感觉到了二宫的情绪不佳,每次见面不是画些引人大笑的搞笑小人,就是哄他打游戏,有时候还试图做些颜艺来逗他开心,每到这时,二宫就会像是忘了那些压在心头的东西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可是越是这样,在镜子暗下去的时候,他就越是觉得喘不上气。
图书馆里再也翻不到更多的信息了,他们终于回到了旅店里休息,其中一个已经在最近和太郎混得很熟了,两个人热热闹闹地出去玩了,另一个则是留在屋里,给二宫倒了一杯白水,二宫看着他杯子里的啤酒有点眼馋,就说我也想喝酒呀……
“不许喝,”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你最近照过镜子吗?看看自己都变成什么样了。”
二宫听到镜子心里就是一抖,强打起精神就着手机看了看自己,因为每天想要干净利落地见大野,他的外表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就对着镜子做了个可爱的表情又wink了一下,“我看没什么变化啊。”
对方向来受不了他这样,直接凑过来从他兜里把烟盒摸走了,“先戒烟吧。等烟戒了我就让你喝酒。”
当年也是这么戒的,二宫看着他担心的眼神,没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
“这还差不多,”见他答应了,对方也就不再纠缠,“来生意了。”
“什么?”二宫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来生意了。那边那位给的,他知道咱们在一起呢,我和他说了。”
“你还真是……从小到大都什么也不瞒他。他说什么了?”
“这周末,有一批特警会来一周左右的时间,让我们在他们离开前把高山警官带着的一个手提箱换走。喏,长这个样子。”箱子的外观大小型号也一应俱全,“假箱子我们去搞定,到时候场控可就靠你了,别昏昏沉沉地掉了链子。”
“OK,那等他们来了再做详细的计划,你们这两天先在镇子里踩踩点吧。”
“你呢?”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个答案。”
他在和菓子店买了点老年人也适合食用的点心,再次去拜访了沧田先生家,他开始隐约有了预感,沧田先生会这样怕玲子小姐和自己,说不定是因为他知道大野死而复生的事情。
“他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呢?”
叫门依然无人应答,二宫等了好一会儿,实在拿不准他究竟是不想开门,还是确实不在家,只好把点心留在他的门口,回家了。
回家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里遇到了玲子小姐,他便问了沧田先生的事情,玲子小姐像是把人和名字比对了半天才回答,“啊,你是说拓郎君吧?”
二宫没想到沧田先生竟然是在日记里提到过的拓郎君,刚想追问,玲子小姐就自言自语了起来,“拓郎君好久没来啦……我还挺喜欢他的呢,虽然没有先生那么帅。有一天下大雨,他回去大概是淋浴生病了,可能那样生我的气了吧,后来再也没有和我讲过话。后来也不见了,跟镇子上的人一起消失了。”
二宫想了想沧田先生脸上的疤痕,没能开口说他一直都在。
这天遇到的是二周目的大野,二宫已经可以一眼就分辨出他们了,二周目的眼神更深一些,而且比起一周目直白的目光,似乎更喜欢偷偷看他,如果注意的话就会发现他假装看一圈四周的时候最后视线肯定会落在自己身上。之前无法向一周目时候的他开口的事情,在此时终于可以问出口了。
【你是死而复生的吗?】
大野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低头笑了一下。
【你果然知道了。】
【当时,究竟是因为什么呢?现在的传说有说你是被烧死的……】
大野看到他的话的时候眼神又一次的动摇了起来,二宫不知道他是对哪个词产生的反应,正要追问,却见他低头写道。
【我大致知道是重活一世,但家里不一样了,外面的世界也不一样了,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想一想就要头疼。】
【但是你记得我?】
大野点了点头,手小心翼翼地放到镜子上,这次二宫没有拒绝他,往前走了一步,将手重叠在了那个位置上。
镜中人看起来欣喜若狂,却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手指小心翼翼地弯了几下像是想要拉他的手,嘴动了动但是依然听不到声音,二宫突然有点怨恨起了这样的距离。
单手在手机上打字拿给他看。
【我想救你,我会救你的。】
【没事的】
大野用左手歪歪扭扭的写字,从认识以来他总喜欢说没事,就好像什么事都不值得去在意似的。
【我这样也很好】
这天他们两个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对方,所有的情绪和话语都找不到出口,就只能这样一直看着,沉默的大海一直环绕在他们周围,潮汐带走了时间,最终镜子里变回了一脸震惊的自己。
在最后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一个人含含糊糊的念他的名字。
“和也(kazunari)……”
“什么啊,我都产生幻觉了吗……”
(6)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阵子熬夜熬得狠了,二宫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他摸着手机看了一眼,又已经12点多了,“真的是老了吧,三十多岁的大叔熬夜会有这么强悍的副作用吗?”
冰箱里之前买的食材也基本都吃完了,他只好把胡茬刮干净,又挑了件印着卡通人物的T恤,带上钱包准备去隔壁镇上买点东西回来,心想着如果运气好能遇到太郎说不定还能再蹭顿饭。
不过这次他的幸运T恤没让他遇到太郎,反而是在拎着满满一口袋食材晃悠出商店的时候,看到街对面一个老人家被几个小混混围着。
也许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或者是因为小混混在附近很出名,街上本来就少的人,也全部都绕开了这群人。
“真麻烦啊……”二宫小声抱怨着,可是他见不得这种老人被欺凌的事情,眼看着那个老人家手里的口袋都被抢走了,小混混看了一眼又扔在了地上,几个土豆滚了出来,他还是穿过了马路,“喂!怎么回事?”
几个混混嘴里还在念叨着“丑八怪”“老不死的”“滚蛋”之类的句子,有点惊讶于还有人来管这种闲事,为首的搡了一下二宫,“关你什么事?你是新来的吗!?”
无视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二宫气定神闲的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暂时住在隔壁镇子上的小说家,来这里想找点灵感。所以想来问一下,您们和这位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混混鲜少被人用敬语对待,此时也是懵了一下,“果、果然是新来的。我们只是不想让他再来这里了,他是恶魔的仆役!”
混混竟然还懂得说恶魔的仆役,二宫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他扭头看了一眼那位老人,才发现这人的右脸上有一道特别长的刀疤,从眉毛一直延续到嘴角,右眼也是浑浊的灰色,他正瑟缩着摇头,小声地否认,“不是的,恶魔住在小楼里,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是,不是……”
“您看,他说他不是……”二宫没有听清他的话,只能勉强听到几个不是。
“呸!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那个镇上住着恶魔,你说住在那儿?推荐你赶紧搬走吧!”
“诶?那玲子小姐呢?”
二宫发现自己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抖了一下,带头的混混气势汹汹的留下了一句快滚,就带着他们跑掉了。
老人弯腰去捡他的土豆,二宫也就蹲下来帮他,这才又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只敢欺负我,不敢惹恶魔之女,可我明明也是受害者,我明明是……我只是……您是个好人,搬走吧,搬走吧……”
“什么?”二宫目瞪口呆地看着老人用着不太符合年龄的速度快速跑开了,“……什么啊。”
饥肠辘辘地回到家,路过主屋的时候玲子小姐正坐在缘侧晒太阳,见到他就和他打了个招呼,又回屋给他拿了点还热乎的饼干,说他回来得正是时候。
回去煮了一锅咖喱,他一边吃着饼干,一边随手又翻开了玲子小姐的日记,对于那些人说她是恶魔之女这件事,二宫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这个镇子都已经成了试胆大会的地点,又有鬼宅的传说作为背景,“鬼宅”里住着的孤身老太太被人所恐惧、起上这种外号也情有可原,其实和她接触多了,就会觉得她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老奶奶罢了。
今天拓郎君来我家玩了,母亲很高兴,她好像很喜欢看到我交到朋友,其实我和班里的同学关系都不错哦。因为和拓郎君玩到了晚饭时间,所以今天没有去看先生。
……
今天好难得,先生又在院子里散步了,他一直在东张西望的,我就去问他在做什么。
他说,我想画下这个院子。
院子里的树叶都红了,如果先生能画下来的话,肯定很好看!
……
今天又没见到先生。父亲对母亲发脾气了,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听到父亲说母亲有事情瞒着他,说他永远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母亲没有说话。我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母亲在哭,我不喜欢看到母亲哭,可是她说我还小。
我不小啦,我都马上要八岁啦。
这一天的日记写完,这一个册子就用完了,基本上不是夸先生好,就是些普通的家长里短,要不然就只是寥寥一句“先生不在”。
放下手里的这一本,二宫有点茫然地喃喃自语道,“就这些内容就能写完一本?怎么感觉我正在浪费时间啊……”
于是他决定暂时不再看第二本,打开电脑看了看最近的新闻,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哪里又发生了恶性案件,哪个杀人凶手被缉捕归案,又有哪个案子有了新的线索。他看了一圈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意外地,就有点想快点见到镜子里那个比现实世界有趣的人。
等夕阳通过镜子反射到他眼睛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盯着那里看了多久,大野倒是如期出现了,与上次又是不同,额头完全露出来了,发型像个小狮子似的,似乎被他的眼神盯得害羞了,先是试图用双手挡了一下,才想到要解释。
【因为之前一直带着发带,头发完全不听话了,结果只能保持这个样子了。】
二宫看他反应有趣,就故意死命地盯着他看,这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居然试图一手去遮发型,一手来挡脸。二宫被他逗得大笑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可能是被捉弄了,微笑着又去低头写字。
【上次看你打游戏,看到一半就不见了。通关了吗】
【通了哦,我太沉迷游戏了,没发现天黑了,抱歉啦】
【没事的,这次还可以给我看吗】
【说好的让我看你画画呢?】
【我还想再学一阵子,再画你。想画出最好的你。】
二宫被他一个直球几乎打懵,捏了捏耳廓,起身先去开灯了,“说不定一直有光亮就能骗过镜子?”
等他拿着3DS再次回来靠着衣柜坐下,先回头看了一眼大野。
大概是为了能看清,他跪坐在镜子前面,整个人往前倾着,脑门直接贴在了镜子上,二宫的玩心又起,抬手就拍在了他脑门所在的位置上。
看着那人慢了半拍地躲开,假装很疼地揉了揉额头,然后再靠回来,二宫顿时觉得今天脸颊笑得有点疼。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错,之前经常会玩得很不顺的地狱级别关卡,这次一口气通了两关,每次通关他都眼睛亮晶晶地回头去确认大野还在不在,然后就看到对方比自己还要高兴的笑脸,那个瞬间他竟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装满了。
“真是个优秀的观众啊……”
骗术没有很成功,太阳落山后差不多过了一分钟的时间,跪坐着冲他挥了挥手的大野还是消失了。
(7)
之后的两周,二宫就仿佛真的开始度假了一般,每天睡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下午打打游戏做个日常,或者在院子里晃悠一阵子,如果遇到了玲子小姐就陪她聊聊天。
她喜欢拉着二宫坐在缘侧,看着庭院里的风景,先说上一句,“先生原来就喜欢坐在这儿。”
二宫从未嫌她烦。
即使大部分时候她说的事情都和日记里的差不多,二宫也假装是第一次听一样的点着头。偶尔她也会说起之前的租客,谁早出晚归,谁经常叫外卖,谁脾气不好,谁总是好像被吓到一样……她全都看在眼里,每到这个时候,她又总要说一句,“二宫先生真的很温柔呢,就和先生一样。”
三句话不能离开先生的玲子小姐,独自在这个宅子里住了多久呢?
二宫不忍心去问她。
有一次去镇上补充食材和啤酒的时候,到村上家的外面转了一圈,二层有个少年无所事事的在往外看,但是他们一对视,少年就缩回去了,二宫仰着头等了半天,也没再出现,他只好无功而返了。
当然,每天傍晚的时间,还是和大野一起分享的。
这阵子大野一直是那个小狮子似的发型,只不过有些细微的变化,二宫虽然发现了但也没有多问,毕竟自己的发型也经常随心情乱梳。
有一次大野见到他就说。
【我最近老是梦见你。】
“诶?”二宫正想着这人怎么又突然展开这种奇怪的偶像剧情节,就看他继续写道。
【你这样拎着我,沿着河边一直拖过去。】
他还站起来比划,一只手先做了个拎自己后领的动作,又做了个大幅度拖动的姿势,比划得倒是很有画面感,二宫笑得差点仰过去。
于是大野也就跟着他大笑了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越来越舒服,也许是二宫安静地看着大野在空白的画布上涂涂抹抹,也许是大野跪在镜子那边看二宫玩游戏,3DS或者手机都可以,每一种他都看得津津有味,二宫兴致来了也会给他表演魔术,看他惊讶又崇拜的眼神,自己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这种日常感甚至让二宫有时候会分不清日子,觉得哪天都差不多。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大野一次比一次更显得沉稳,不知道他那边在经历些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正在成长为更优秀的人。
暑气终于还是开始入侵了这个镇子,二宫再一次被热醒之后,决定要去隔壁镇上买个电扇回来,“要是有卖空调的就更好了……这种小地方会有吗?”
先是买了些荞麦面,盛夏时期他真心觉得吃什么都没有食欲,这才绕到了杂货店去找有没有卖风扇的。
他在挑哪种性价比最高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哟!大哥!”
一扭头就看到了太郎的大脸,坐在那儿卖风扇的阿姨也是个大嗓门,说“原来是太郎的朋友啊!你看中哪个了我可以打九折!”
二宫在两个大嗓门的夹击里买下了一款不大但是风力很足的,箱子也没能拿到手里,就被太郎抱走了,说要帮他送回去。
二宫有点无奈的说你知道该送到哪儿吗。
“知道呀,你是住在鬼宅里的小说家嘛!”他的声音充满活力,这倒是让二宫有点想起自己之前的搭档之一。
一路上太郎都在碎碎叨叨的说话,说之前还以为他是学生呢,没想到居然是个小说家,又说等他出书了一定要拜读一下。
二宫哼笑了一声。
“不过你住在那儿可真是勇气可嘉了,前面那些租客都没有住得长久的,大哥要是觉得古怪不如来住我们家吧!电脑随便用哦!”
他又说,“我给你说说那里的故事吧!我会出现在小说里吗?”
“你的故事要是有趣,我就把你写成主角。”二宫顺着他的话跑起了火车。
“真的吗?太好了!”他便真的讲起了故事。
“我们这里对鬼宅的传说有好多种呢,我觉得最靠谱的啊,就是说玲子小姐其实是三途川边上的守护者。都说那个镇子上没河嘛,但是我原来帮忙送外卖的时候进去过那个宅子,里面有个池子,那个说不定就是三途川呢!”
“那就是个池塘啊……”
“想象力啊大哥!传说沧田先生是恶魔的仆役,你看他脸上的疤,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义角色!所以他一直住在那里,想要等着把鬼宅据为己有,所以他才一直不敢面对玲子小姐。”
“哈?”二宫有点震惊,“沧田先生……就是那天,被几个小混混围堵的老人家?”
“是呀,我听说了您的英雄事迹!但是要小心他啊,他才是坏人!”
“他和我说玲子小姐是恶魔之女。”
“也有这么说的……”太郎有点神色黯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只要是住在那个镇子上的人就都和恶魔有关,但是玲子小姐人很好的,她对我也很好,有一次下暴雨,她还让我在屋里躲雨来着,怕我感冒还帮我煮了姜茶,说当时先生就是那么照顾她的。”
“嗯……”
“不过那个宅子里面绝对有什么东西,不管是哪种传说,都说那个宅子能带回过去的东西……不就是三途川嘛!”
二宫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梦的经历,背后有点发凉,便不准备在传说上和他多做纠缠,又问了问镇子上的其他人,太郎似乎和谁都很熟,每个人都能叽里呱啦讲一大堆,倒是让路途变得不那么无聊,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二宫又问,“裕太呢?我都没见过他,还不知道我们谁更强呢。”
“呀,对了!还说让你们PK一下呢!裕太他们家好像过两天就要搬走了。我听村上太太说总有人在监视他们家,所以他们想要搬走了,多吓人,是不是跟踪狂呀?”
二宫轻轻皱了一下眉,又轻描淡写地接口道,“那不如明天约他来网吧玩一下吧?”
“好主意!”太郎眉飞色舞地开始给二宫讲他准备怎么把裕太找来。
二宫给予了鼓励,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纸箱,说就送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
太郎说:好的大哥。再见大哥。
看着太郎远去的身影,二宫随手把纸箱放在了院子里,又出门找沧田先生的家。门口写着“沧田”的宅子看起来破败不堪,门上还有被刀砍过的痕迹,他敲了敲门,在门外喊了几声沧田先生,见没人回应,只好又回去了。
自己安好风扇,简单吃过荞麦面之后时间就差不多了,他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镜子前。
大野和之前又有了些变化,似乎是晒黑了些,也瘦了一点,头发比之前要趴一些,虽然还是好看却少了点小狮子的少年气,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一天等于大野的不知道多久的时间,所以这样微妙的变化也就没太在意。
大野又说想看他打游戏,他便和往常一样玩了起来。
时不时地习惯性回头看一眼,却撞见了大野又是用曾经那种复杂的眼神在看他,但是在他看过来瞬间又垂了眼眸,似乎只是在看他手里的游戏一样。
一次两次还可以骗自己说是幻觉是误会,次数一多,二宫就坐不住了。他扔下手里的游戏机,彻底转过身来。
【你到底在看什么?】
大野被逼着与他对视,他这才觉得这个人眼里有大海,波涛汹涌却最终消弭在沙滩上,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无从说起。
似乎是无法坚持这样的对视,镜中人很快就低头去写字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有点高兴过头了。】
再抬眼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种单纯的欣喜,就和平时一样了,他又写道。
【继续玩吧,我刚才看上面显示GAMEOVER了。】
“啊!!!!!糟糕!”二宫刚才差点打过了BOSS,就因为被这小子闹得,结果又得重新来过,他的心思重新回到游戏上,也就没再追问他。
(8)
第二天因为有事情要做,二宫早上在闹铃中爬起来,还是觉得很困,现在他一天至少能睡十二个小时,如果被过去的自己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十分奢靡。
因为是周末,他到了网吧的时候,太郎还有之前见过一次的那几个学生都在,正热火朝天的打着PVE,他悄咪咪地在后面看了看,那个之前他在村上家看到的少年也在,估计就是裕太了,裕太的手法确实不错,至少在这群矬子里可以当个将军了。
裕太是个有点纤细的少年,率先发现了背后有人,发出了一个短暂的惊讶声,这才让太郎发现了二宫的存在。
一个上午,二宫再次过足了网瘾,自然是赢了裕太,但这也是小事。他用太郎的号带着这群少年在网游世界里鸡飞狗跳,太郎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实在眼馋了也开了个小号来玩,气氛热烈到中午,太郎大手一挥,说走吧我请大家吃饭!
去的是镇上评价很好的一个烧烤店,在学生们震惊的眼神里,二宫点了杯啤酒,老板娘也是一副怀疑的样子,只有太郎说,“没事,没事!”
本来二宫还在盘算着怎么和裕太套个近乎,落座的时候这个高瘦的少年反而直接坐到了自己旁边。
大家都在闹哄哄地烤肉的时候,裕太小声地开口了,“二宫先生,有些话我没法告诉任何人,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您会在我家外面,但是我觉得这些事情只能和您说了。我不认识您,这样您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没关系了。我只是……必须说出来。”
二宫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您请讲。”
“之前我在网上看了个帖子,问隔壁镇子的事情,我在网吧回帖之后没几分钟,父母就把我带回家了,接着第二天就有自称国安的人来我家,问我关于那个镇子知道些什么,可是我也就知道那些啊……我说不出,他们就把我爷爷的日记收走了,我爷爷去世前把遗物传给我们,我拿到的就是他那本日记,都是他到处探险的经历,我小时候很喜欢看。那些人让我不许再和别人讲,说我威胁到了国家安全,然后又派人监视我们家,母亲实在受不了了才准备搬家的……”
少年一口气说完这些,脸都憋得有点红了,二宫帮他把杯子里满上水,侧头轻声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他又沉默了下来,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大哥!吃呀!”另一边的太郎没心没肺地夹过来一块烤得金黄流油的肥肉。
“对,裕太,别愣着,先吃饭吧。”二宫拿起筷子就加进了裕太的碟子里,自己又从铁丝网上抢下了一块瘦肉。
“啊,好……”
二宫本来就吃不了多少烤肉,很快就变成坐在那里喝着啤酒看他们为一块肉“大打出手”的窘态了,倒是让他看出了点乐子来,忍不住就跟着他们大笑了起来。
太郎去结账的时候,二宫去了趟厕所。
刚解决完生理问题,厕所的门就再次被推开了,果不其然是裕太,裕太说他们收走了爷爷的日记,但是有一页被我撕下来了。
二宫一听眼睛都亮了,却听到裕太继续情绪低落地说,“但是母亲洗衣服的时候给洗了……”说完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纸团就又跑走了。
“这绝对不止被洗过一次吧……”二宫拿着看了一眼,还是揣进兜里,等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出门。
出来的时候没再见到裕太,太郎也眼泪汪汪的,说裕太觉得以后都见不到我们了很难过,就先回家了。
二宫拍拍他的肩膀,沉痛地说了句,节哀顺变。
旁边耳朵尖的学生听到了,露出一脸“什么鬼”的表情。
吃饱喝足之后他也没再继续免费蹭网,准备告辞回家。
太郎要和他交换手机号,结果他一脸茫然地说一直以来都没有用过手机,结果太郎抛下网吧直接拉他去朋友的店里要了一台二手货,电话mail倒是都能用,二宫微笑着表达了感激之情。
回到房间里关好门窗,这才把纸团拿出来放在桌上,似乎是被人精心折过,但是经过了洗衣机的“洗礼”之后,所有的部分都粘在了一起,隐约可以从边边角角看到几个字,也因为过水的缘故而模糊不清。
他束手无策地看着这堆“垃圾”,心里无比怀念自己另一个完美主义的搭档。
“冷静点,想想他当时都是怎么搞的……”
一个下午的时候他都在和纸团抗争,汗从额头一直划过下巴落在桌面上才被他发现,找了毛巾随便擦擦又继续工作,到底是把纸摊成了一个隐约可以看到字的平面。
“yes!”他小小地欢呼了起来。
到了这时他才发现夕阳已经几乎只剩余晖了,镜子里的那个人倒是没有怨言,虽然不明白二宫在做什么,但还是专心致志地看着,看他发现自己了,又笑着挥挥手。
“!!!”
反而是二宫被他吓了一跳,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这个人虽然有了上次的过渡,到了这次看到还是感觉黑得惊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时候更加惊悚。头发也长了不少,梳了个帅气的发型,感觉他彻底脱去了过去的稚气。
二宫一脸嫌弃的表情,却还是凑近了看他,虽然黑个彻底,还是没能藏住他的嘴角和脸颊上有伤的事实,姿势也从以前的跪坐变成了倚着桌子,哪里都透着古怪。
【你这是怎么了?】
【一不小心晒黑了】
这人拿起一张写好的纸,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然而二宫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别说是摔的。】
大野只好在下一张纸上划掉之前写的,犹豫了一下,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被抓到又赶紧低头,重新写道。
【就是摔的。】
【腿呢?】
【也是摔的。】
大概是怕再被追问,飞快地写下一个问题。
【今天要打哪个游戏】
二宫被这人生硬的转话题能力气笑了。
【玲子小姐没抱怨你晒黑了吗】
大野就和之前二宫提到玲子小姐时一样,轻轻的抬了一下眉头,像是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一般,又低头写道。
【没事】
“心真够大的……”本来二宫这次想看他画画的,但看他的腿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最终也没提这个,随便点开了一款新买的游戏,按了开始。
最近在灯光下镜子的效果持续的时间慢慢变长了,即使太阳落山,他们还是打完了第一关,两个人还隔着镜子击了一下掌。
影像消失的时候,二宫的手还没彻底离开镜子,突然从那个情绪里跌出来,竟然感受到了某种落差感。
他晃晃头甩开这种想法,再次去看桌上的纸片。
能看清的只有年份,“变了”,“本该”,“但是”,“替换”,那么几个词。
他还准备仔细去想,便觉得困意来袭,“早上没睡饱,晚上困得早啊……我现在还真的是中老年人生活了吗?”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努力抵挡住睡意,将年份和“替换”一词一起发到了先前打来电话的那个号码上。
(9)
第二天醒来果然睡过了午饭,从冰箱里拿了昨天中午从店里打包回来的烤肉,切成一口的大小,又洗了点包菜炒在了一起。
因为睡眠时间突然加长,他现在从原来的中午、晚上、半夜一日三餐,突然变成了一天只吃一到两顿,还好一直以来胃口不大,过了这些日子也没觉得饿着自己。
一边心猿意马地吃着饭,一边拿着那台古董一般的二手货开机看太郎还有那些学生发来的消息,学生们大部分只是打个招呼,报了自己的名字让他存号码,也有接着就问一些网游手法的,太郎则说裕太今天就走了,问他来不来送行,一个小时之前又问大哥你是不是不会发短信,半个小时之前3个未接来电。
“铃——”
好久没给手机开铃声的二宫被这个动静吓了一跳,先关了铃声才去接电话,“诶呀!你可算接电话了!裕太要走啦!你来不来送行嘛!”
“我刚起,好麻烦,不去。”
他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结果电话又百折不挠的亮了起来。
“大哥来嘛!来嘛!都在帮他们家搬家呢!你不是昨天才和他成为好朋友的吗?”
“……嗯。”
总是不会拒绝这种热情,二宫还是答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之后才忍不住说道,“什么就成为好朋友,是小学生吗?”
帮裕太搬家的时候,二宫偷偷跟他说了谢谢,虽然还不知道他给自己的这张纸会有什么作用,但到底是在原地踏步的时候向前的一小步。
对于这种小镇子来说一家一户搬走还是件挺大的事情,大家闹闹哄哄地都在帮忙,等二宫再看表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
“不行我得回去了!”难得的,他有点着急了,“你有自行车吗?借我用用”
太郎不明所以地看他。
二宫当然没法说要赶回去约会——他也不觉得这是约会——眼睛一转找到了说辞,“我有夜盲症,天再黑一点我要看不到回去的路了。”
“哇!那可糟糕!你等等啊!”太郎从人群里拉出来了一个黄毛,竟然是那天二宫遇到的混混头子,“俊介有摩托车,他可以带你一程。”
“什么?!”二宫和混混头子异口同声。
太郎一巴掌拍在俊介头上,“给你一天上网免费的时间!你帮我把我大哥送回去!”
“就一天?!不行!三天!”
“好吧那就三天,快点去!”
二宫莫名其妙被俊介拉跑的时候还在小声嘟囔,“重点是这个吗?”
在路上风驰电掣的时候二宫开始怀疑这个镇子的人都是话唠,风卷着俊介的声音扑面而来,先是质疑他为什么非要住在鬼宅里,又关心他小说写得怎么样了,说别没事就见义勇为,要不是太郎哥的朋友早就揍他了,又说虽然你住鬼宅但这个镇子还是欢迎你的。
估计是明白坐在后面的人很难把声音传达过来,也就根本没给二宫回答的时间。
“我说你啊,要是想了解鬼宅还有魔女魔仆的事情,不如在我们的图书馆里找找答案吧,这些话都是那些书呆子开始传的。我才不怕这些呢!”
“明明怕字都已经破音了……”
“啊?!你别说话!我听不见!”他停了一下又喊,“我跟你讲!要不是太郎哥拜托我,我才不会送你呢!”
“不,根本就是为了3天免费就出卖灵魂。”
摩托车的速度十分可靠,没说几句话就已经到了镇子上,俊介停在了还有一条街的位置,说你自己回去吧,我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就不送你了。
“这次多谢您了。”二宫的礼数倒是没丢。
俊介总是不适应这个,落荒而逃一般地掉头回去了。
二宫也顾不上嘲笑他了,又牟足了劲儿往回跑,跑进房间的时候刚好赶上镜子变幻。
也许是前一秒大野还在试衣服,转换的时候他还是一副傻愣愣站在镜子前的样子,正好撞见二宫跌跌撞撞跑回来的窘态。
二宫先人一步,指着他就笑了起来,完全不给他嘲笑自己的机会。
结果大野并没有准备嘲笑他。
【先喝点水吧。】
穿着新衣服的小碳精举着这个字样乖乖地看他,二宫突然就有种被击中的感觉,“什么鬼,这是那什么吊桥效应吗?”
他从善如流地去喝过水,平复了一下刚才过速的心跳,才抱着电脑回到镜子前。
【你在试衣服?明天要去做什么?】
【今天下午要去一个酒会,大名买了我的画,想要我去介绍一下。】
【厉害了,都已经能卖画了,那是不是也可以给我画一幅了?】
【我画了自己给你。】
大野写完这个,就走到视线之外,没一会儿就拿回来一幅自画像,是他自己先前还没晒黑时候的样子,二宫苦笑着抱怨了一句“你要怎么给我”,还是指导他站近一点,然后拍下了“大野和大野”,现在他手机里已经藏了好几副大野的画了,就只是觉得好玩就拍了,有时候趁着他背对自己画画的时候也拍,完全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兴趣。
【什么时候画我啊?】
【再等等吧】
二宫本来也只是随口一提,他没答应也没太在意,又转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的这身和服。
【腰带,不如换个亮色一点的?】
大野二话不说就听从他的话,扯下了现在的那条,和服随便地散开来,露出一小块比脸稍微白上一点的躯干,走动时候露出的一点点大腿皮肤倒还是白的,二宫一个瞬间不知道该先吐槽他的自然体,还是他对自己的信任,又或者是……“这人居然还有腹肌?!”
藏蓝色的和服搭配上跳脱的亮黄色腰带,好看倒是好看,二宫忍不住捂脸,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字给他。
【你怎么这么黑了!】
【我会努力白回来的】
讨好的表情配上这个肤色和一口白牙,二宫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他们又挑了好几套,以防在不能见到二宫的这些天里需要见不同的人。
二宫从来没被别人夸过有好的审美,更可以说是他对衣服一般没什么要求,基本上衣柜里的衣物都是搭档逢年过节或者过生日的时候送的,突然之间这个应该审美优秀的画家居然让自己作评委,他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但是大野写道。
【你有很好的艺术眼光哦】
向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二宫和也,看在大野智一脸真诚的份上,信了这句话。
(3)
今天没有在院子里看到先生,明明他都喜欢清晨在老地方发呆的。他肯定是画画到入迷了,早上我去敲他的门,他都过了好久才肯来开门。
我放弃画画了,决定只喜欢先生的画。
今天也没有见到先生。学校开学了。要晚上才能见到先生了。
……
今天先生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哼歌哦。有时间我找服部先生来给他录上一曲好了,真的很好听!
……
假期了,今天中午在院子里遇到了先生,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我问母亲怎么了,她却说他这几个月一直是这样的,先生真奇怪,是画画遇到瓶颈了吗。
二宫早上起来得迟了,决定就在家看看日记。可惜字不好分辨,虽然大部分内容没什么意义,他还是看得很慢,正想继续往后翻,电脑里却传来了一阵嗡的蜂鸣声,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他之前问的那个帖子有人回复了,他随手查了一下对方的IP,来自东京的未知区域。
【为什么要问这个镇子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好奇嘛,我之前来这里采风,发现这里荒得厉害。
【学生?那个镇子没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
——我是历史系的,论文正好要写到七八十年前,这个镇子又听说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荒废的,所以想写进自己的论文里。
他的电脑又发出了一个短暂的轰鸣声才归于寂静。
没过一会儿随便扔在床上的手机却闪烁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就听对面一阵怒吼,“我说你啊!搞什么?我不是让你找个没人的地方避避风头吗??”
“我找了呀,”二宫无辜的耸了一下肩,虽然对方看不到,“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镇子。”
“那你就不要关心那个镇子的历史!你知道刚才我上司带着那个一看就是你的伪造手法的虚假IP让我查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而且你的防火墙又拦住我了,可恶。”
“他们又不知道是我,也就你看得出来,”他停顿了一下,不是很有歉意地用了可爱的声音,“对不起哦。”
“你怎么要查那个?”
“有点在意。”
“……哼。劝你老实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么麻烦的情况。”
“对了,你信不信一面镜子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醒一醒,爱丽丝。”
“……谢谢你啊卡罗尔,啊,对了,帮我查一下军方记录,大概是五十到八十年前,有一个关于这个镇子的行动。你肯定也很好奇,谢了哦,拜拜。”
挂断电话之后,他简单的吃了一个午餐,日记又翻了一下,却依然没什么有用的内容,无非就是先生怎样的好,但是出自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日记又让人觉得没那么可信,等到了日头西斜,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心里毛毛躁躁地开始盯着那面镜子发呆。
“到底什么时候阳光会照到镜子上呢?”
等到了黄昏的时候,果不其然,镜子里的画面再度变幻,二宫差点没注意到,因为对方也用同样的姿势坐在镜子正对的椅子上,这次穿着的和服很像黑白照片里的那一套条纹的,有点不合体,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阴郁,不过一见到他倒是立刻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又低头去拿笔写字。
【好久不见,我等你很久了。】
【诶?很久吗?我这边刚过了一天。】
【很久很久了,我给你画的画都找不到了。】
【诶?给我画了画吗?好开心。】
大野看到他这么写,笑得更加温柔了。只是正笑着,突然好像听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了看旁边,二宫问他怎么了,他就回说有人敲门。
【是玲子小姐吗?】
对方像是有点吃惊他怎么会知道似的,轻轻抬了一下眉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去忙吧】二宫这样写道,毕竟对他来说这不过就是饭前的一个消遣,他想求证的不过是黄昏的阳光到底是不是这个奇怪的通道的钥匙,现在不仅得到了证实,仿佛玲子小姐的日记也被一起证明了一般,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结果镜子里的人居然孩子气的撅了一下嘴,二宫莫名觉得他有点可爱,接着却见他伸手摸向了镜子,眼神太过复杂,二宫竟然觉得看不懂他,只觉得他似乎是想摸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睑,自己下巴上的痣,自己的脖颈,自己的……
【喂!】
大野如同被惊醒一般,失魂落魄地收回了手,像是找了个布遮住镜子,估计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边。
那边的光线完全被遮住之后,镜子又重新变回了普通又老旧的镜子。
“真的假的……???”二宫莫名其妙地抹了一把脸,这才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他趴到床上去决定暂时什么也不想,打游戏冷静一下。
没过多久这个世界的玲子小姐也敲响了这个房间的门,带着一种古怪的欣喜,“二宫先生,二宫先生,快来看看我在河边找到了什么。”
他还记得那个便利店的店员说这个镇子并没有河流,当时他以为玲子小姐也许是记混了事情,现在突然听到才觉得背后一凉,伴随着一下一下的敲门声,他硬着头皮走到门口。
夕阳的余晖已经快要消失了,他先开了灯,这才打开房门。
“看!”玲子小姐的情绪倒是依然很高,借着屋里的光亮二宫才看清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一个似乎是用来装什么的包。
“诶?”他暗自嘲笑自己居然吓唬自己,“先进来吧,玲子小姐。”
“不进去啦,以前先生都不许我在天黑之后来这里的,那天跟您吃过饭之后回去就梦到了当时的事情,大概是来自先生的劝告吧?”玲子小姐说的很是轻松,仿佛只是在说天气不错,她像是只是想让二宫分享自己的喜悦一样展示了一下那个包,“是装洋次君的相机的哦,我那时问他借相机,结果因为想着要快点拍到先生,跑过木桥的时候就把这个掉进了河里。……可惜我想不起当时给先生拍的那张照片去到哪里了,大概也在战乱的时候弄丢了吧……”
二宫有点庆幸她没有进屋,那张照片就和那些册子一起摊在桌上,他配合着露出了惋惜的表情,“那确实可惜,不然我就能见见这位先生长什么样子了。”
他从门边的矮柜上拿了手电,另一只手轻轻扶着玲子小姐,“我送您下楼回去吧。天黑了。”
两个人慢悠悠的穿过庭院的时候,玲子小姐再次开口,“没想到呀,居然被送回来了,说不定先生有一天也会被送回来哦。”
二宫在黑暗中皱了皱眉,语气却努力保持着先前的温柔,“您是在哪条河的河边捡到的?”
玲子小姐却笑了起来,在黑暗中尤为吓人,二宫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却说,“您在说什么,就是咱们家院子里的那条河呀。”
“什么?”
“死亡的潮汐会把过去的东西送回来哦,一直以来……”
“嗡——”
二宫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他记不清先前是梦还是送了玲子小姐回来之后才睡着的,迷迷糊糊地打开刚才发出蜂鸣声的电脑,右下角时间显示着9:58,是帖子又有了新的有用的回复,一个人回复说“那个镇子发生过怪事,有巫女被处死了。镇上的人也被替换了。是我爷爷的日记上写的。”但是又很快就删除了。
“不会吧……”
(4)
第二天依然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前一天晚上的恐惧感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二宫先是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坐到了照片里大野坐过的缘侧,庭院的景致可以尽收眼底。
和别的庭院差不多,有一汪池水,有一座小木桥,有草有石,有树有鸟,等到了秋天枫树若是转红,大概会是更美的一幅画。
就像西墙中间的那副画……
“什么啊,我是入魔了吗……”二宫蹭的一下站起身,抓了几下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回房间又带了个帽子就又出门了。
出了镇子,走过那天光顾的便利店,再走没多远就有个小网吧,估计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里面空荡荡的,有个小伙子坐在店长的位置上,大呼小叫地在打游戏。
二宫溜达过去,也不知道是他的脚步太轻,还是店长太过沉迷游戏,居然让他绕到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这款网游他之前也玩过,后来忙于躲藏就只好放弃了这个乐趣,这会儿看到了虽然自己也是手生,但怎么看都觉得店长的技术惨不忍睹。
“可恶!又团灭!!奶妈也太水了吧!……哇!!!!!!!”店长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差点坐翻了椅子。
二宫被这人的反应也吓了一跳,失去了扮可爱套近乎的心情,直接推开依然有点发懵的店长,自己坐到了位置上,“是你这个T太水了,看着。”
“卧槽哪儿来的小屁孩啊。”店长嘟嘟囔囔的,但可能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决定让他玩一回。
因为是跨服随机到的队伍,其实这个队伍里的大家都挺水的,游戏更新了大半年,又出了新的等级新的技能,二宫本来就手生,开始也频频出现团灭的危险,好歹是手速还在,倒是都挽救回来了,后面越玩越顺,等推完了隐藏BOSS分了装备,一回头,店长已经变成了崇拜的眼神。
上午剩下的时间基本就在游戏里度过了,二宫总算又过了一下网游的瘾,顺便教了一下店长简单的手法,哦店长叫织田太郎,二宫吐槽他说你怎么姓织田却这么没用。
太郎说:大哥说的对。
中午是太郎请的客,二宫吃得理所当然。他根本就没拿钱包出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来了几个翘课的学生,大概是常客,进来就和太郎打了招呼,又有点探究意味地打量了一下二宫,太郎说:对我大哥礼貌一点。
学生们就嘻嘻哈哈的,有一个胆子大的又多嘴说“太郎哥水平太菜,打不赢的就喊大哥,看你和我们差不多大,我才不要喊你大哥。”
二宫其实三十有余了,只是脸长得嫩,他这个时候也不暴露年龄,只说那咱们插旗试试吧。
一圈打下来,二宫就多了一堆小弟。
虽然二宫不会因为别人的好话变得自满,不过他还是挺喜欢被人夸奖的,看着面前几个鹌鹑一样的小朋友低着头叫大哥,他自然是眉开眼笑了起来。
太郎看着这一群垂头丧气的斗败了的公鸡,也有点狐假虎威的得意,这才高高在上地问,“裕太怎么不在,你们这几个里面就他估计还能和大哥一战。”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二宫在旁边听着脑仁都疼,大概明白了是昨天晚上本来说要一起刷夜的,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裕太的父母来把他给抓回去了,这几天估计都放不出来,晚上是太郎的母亲值班,所以他才不知道。
“大概几点?”二宫在旁边插嘴问道。
“十点?差不多十点多点吧?”
“对对对,公会战刚开始不久他就走了,结果我们输的很惨。”
“真是的,也不知道是谁泄密的。”
“说不定是班长!咱们出来的路上不是遇到了吗,班长在往另一个方向走。”
“哼,那个长舌妇!”
二宫弹了一下那个骂人的孩子的脑门,“谁教你的这些话,而且还只是推测你就要骂她?”
“抱歉……”到底还是小孩子,太容易就被说得心虚了。
“好了,我也该告辞了,天再黑一点我要回不去了,”二宫拍拍他们的肩膀作为道别,走到门口才状若无意的转身,“对了,那个裕太,姓什么啊?我总得知道我的劲敌到底是谁吧?”
“姓村上。”
“我们镇子就只有一家姓村上的。”
“对,就在这条街一直往下走的尽头,他很厉害的哦!”
二宫嚷嚷着说我也很厉害的,这才在欢歌笑语里离开了网吧。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二宫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昨天大野最后的眼神让他有点恐于再见到他,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面对面的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野似乎知道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显得太过平静,第二次见面又说过了很久,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然而再见面的时候,二宫没能问出口。
大野又穿回了那件剪裁得体的纯色和服,眉眼之间也少了上次见面时的郁结和奇怪的情愫,一见到二宫就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把身后的画架转了过来,画布上是一副素描,二宫没见过,但可以看出画的也是外面那个院子,池塘一直延伸到院子外面,看起来有点像条“河”,大概是刚接触这个没多久,画工还没有像未来似的炉火纯青。
大概是先前写好了字,大野一脸得意的又举起了旁边的纸张。
【给你画的。】
【谢谢】
【我找了老师,画画特别有趣,想一直画下去。】
【可以的啊,等你画得更好了,还可以把画卖掉,让更多的人看到。】
二宫打下这些的时候掺着一些私心,这个人的画几乎没有留存下来的,大概也是卖的少的缘故吧?如果卖出去多的话,即使是军队收缴也该会有更多的人私藏,这样到了自己的时代说不定就能出名了。二宫想要煽动蝴蝶翅膀改变历史试试,他决定和自己还有大野玩一个游戏,叫“改变多少历史才会导致世界毁灭”。
【先等我学会吧】
大野的回答倒是很有他的风格。
二宫发现他的房间布局有了些许变化,桌子搬到了衣柜旁边,这样就可以在镜子前面写字了,大野低着头在认真写字,二宫看着他头顶的发旋,有点心不在焉,他对前一天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但是他也不知道这又是大野那边过了多久之后,也许之前有什么误会呢?他抱着电脑敲上字又删掉了。
【你总是拿着的那个可以写出字来的黑色的机械是什么】
“诶?”
他这才啼笑皆非的意识到,这个人真的不是自己这个时代的人。
结果这一个黄昏后面的时间就是二宫像是教小学生一样,解释笔记本电脑的各种功能用法,大野就在镜子那边乖乖的坐着看,时不时的不自觉伸手想要摸上一摸,又只能触到镜子。
二宫就抬头撩他一眼,隔着镜子给他比口型,“八——嘎”
等到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的时候,二宫写道:
【好像我这边天黑就会和你断开联系,改天再见咯】
【好】
他又快速的补了一句。
【你真厉害。】
就消失了。
二宫愣了一下才感觉到一点违和感,“奇怪,玲子小姐不是说他画的特别好吗?而且没卖出去的画都在这里了,这里也没几幅啊,他最初练习用的画又都去了哪儿呢?”
“明天去楼下的客厅里翻翻看好了……”
也许是到了乡下就会自然的早睡早起,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只好放弃游戏,去洗漱睡觉了。
(5)
当然也没能早起,他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电脑再次发出了轰鸣声,而且不止一次,到了第二次的时候,二宫就睁开了眼睛,眼里已经没有睡意了,他快速地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他的电脑有自己的防火墙,拦住别人的窥探的时候会这样提醒他,但是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会连续多次进行攻击了,他在对方第四次攻击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缀上了一组代码,很快代码就返回了结果,“还好,吓死我了……”
是他之前一起做生意的搭档。
他起身从之前带来的箱子里又摸出了一部翻盖手机,开机之后按了几个键,然后从通讯簿的两个名字里点开了其中一个的电话。
“喂?”那边还是很有元气的声音,大概是没被自己的麻烦事影响到,“你跑到哪儿去了?又有生意了,你要是不回来我们就要找别的技术支持了哦!”
“我不是说了嘛,我在度假。”
“好吧,”那边信得很快,“你要度到什么时候?”
“一年半载的?乡下环境很好哦。”
“诶?你又回老家啦?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这还是好几次之前忽悠他的事情,“哦对了,之前那个画,就是背后有个名字的那个,我们找人偷偷打听了一下……”
“不是说了你别管吗?”
“你听我说呀,保证没被那边的人发现!现在还是只知道画家叫大野智,画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了,很不可思议吧?那个画的内容应该是勇者屠龙吧?居然是一百年前被画出来的诶!背面那个名字更不好找,在系统里找到了几个都不是很靠谱的,居然还有一个是在十五年前就已经宣布死亡的东京人呢,十七岁!不过被烧得面目全非了,没有留下照片。可惜一百年前的内容又太不完整了……”
二宫对这个人跳跃性思维习以为常,只是打断他说,“别查了,你让他们收手,和军方有关。”
“知道,画家的信息保密程度高到吓人,嘿嘿,你肯定有兴趣破解,我让他把指路灯给你发过去咯,顺着那个下去就能到。”
“……”
“不用谢!”对方便欢快的挂了电话。
二宫把手机扔到箱子上重新躺回到床上,电脑提示收到了新的代码他也暂时没有心情去看,那个十五年前被宣布死亡的少年,就是金蝉脱壳之后走上现在这条路的自己,他会去探究那副画,那个画家,全部都是因为那副画背后签着自己的名字,而且几乎完全是自己的笔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便只身去查消息,结果本以为是个无伤大雅的事情便松懈了警惕,才被“那边”的人抓住了尾巴,还好有朋友给他通风报信,这才逃过一劫。
发现这个镇子和画家有关又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他要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藏身,自然相中了各个地方的“鬼宅”——大部分所谓鬼宅都是只有以讹传讹的故事,结果却在途中再次看到了那个风格的画,好奇心被第二次勾起就很难再浇灭了,这才是他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结果现在前一个问题还没找到解答,后一个问题又接踵而上,问题越滚越多,他却不能找人帮忙。
因为这些事情没人知道,也无法告诉任何人。
“……真的不能告诉任何人吗?”二宫再次眼睛亮晶晶地坐起了身,“至少第一个问题我可以知道答案了。”
他心里有了打算,总算重新打起精神,搭档留下的代码他暂时没准备动,他到底是个怕麻烦的人,才在军方那边吃了苦头,要想个更安全的方式得到答案。
“啊对了,客厅客厅。”
他想起要去客厅找画的事情,推门下楼了。
仔细观察的话才发现客厅比起楼上的房间更像是被重新粉刷过一遍似的,而且不是找的施工队,就只是自己动手的,很多地方油漆都涂的不均匀。他把这点也记到随身的笔记里,前一页并排写着他和大野的名字,仿佛在说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小心的用钥匙刮下了一块不太显眼的墙皮,里面黑乎乎的,在“鬼宅”这个大背景下显得特别容易让人想多。
这一天再次见到大野的时候,大野居然剪短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又英气了不少,只可惜一笑起来便和上次没什么两样了,软绵绵的露出两颗虎牙,二宫对着他惊讶的指了指头发,他就用修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个剪刀的样子,大概是怕二宫不能理解——虽然他看懂了——又低头写了下来。
【我自己剪的,长头发画画太碍事了。】
二宫皱了皱鼻子,连打字都懒了,隔空给他写,【丑】。
大野似乎不擅长这种猜测,想了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假装很生气地一拳打在镜子上,但是落下的时候很轻,就把二宫给逗笑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大野看到他这么一说,就在镜子前正坐好,像个很乖的学生一样,又摆了一个“请”的姿势,刚才的笑意还没从眼角消退,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会在画的背后写“二宫和也”吗?】
正坐的小朋友目光出现了明显的动摇,二宫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大野在对面犹豫了半天还是点头了,又低头去写字。
【是画给二宫和也的画啊】
二宫一个瞬间无语凝噎,忍住去摸耳朵到底烫到什么程度了的冲动,再次打字。
【不许写了!】
大野委委屈屈的噘着嘴点头。
二宫猛然想起玲子小姐说过他喜欢一个人,说不定那个人和自己重名而已,只是自己误会了。
【他是谁?】
【是我从小就喜欢的人】
“果然”,他的嘴角轻轻的向下撇了一下,只好又解释了一下。
【你以后要卖出画的话,后面写个别人的名字算什么事儿?不许再写了】
大野这才答应他。
二宫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这下……历史又会发生变化了吧。”
大概是因为看到他再次笑了,对方也立刻心情好了起来,轻轻的敲了一下镜子——虽然听不到声音——然后转身又去把画架转过来。
这次已经加入了色彩了,是一张狗的画像,二宫看着很眼熟,半晌才意识到竟然是上次教他电脑和现代世界的知识的时候,点开过的自己家狗的照片。
二宫看着小春的样子,鬼使神差的就打字给他。
【下次,让我看看你画画的样子吧?】
【可以吗】
【不如画一次我吧?】
【真的吗可以吗】
大野笑得眉飞色舞的,像是怕他反悔似的,低头写字的途中还有抬眼看了他几次。
【等我再提高画技】
二宫指挥他把画架搬的近了一点,拿手机找好角度拍下了一张照片。大野和自己早就去世的狗狗的合影,他按灭手机的时候心情相当不错,抬头再次看到了对方好奇宝宝的表情。
他给大野讲了手机是什么,心血来潮的又给他看自己的3DS,为了让对方能看清,他背靠着衣柜坐了下来。结果等他又打通一关地狱级别的游戏,想要回头和大野分享喜悦的时候,才发现连月亮都已经爬上天空了,镜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
“什么嘛,这样时间也太短了吧……”二宫揉了揉有点酸痛的后腰站起身来。
洗漱过后,他还在想着该如何骗过镜子延长时间,就再次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