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像个人类似的……”
“可我就是人类啊，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我记得你说你和男朋友十几岁就认识了？”
“对，而人造人只有四年寿命的，博士你也知道吧？”
“嗯……”
“所以我就是人类嘛。”
说话的时候一行人正在荒星II-5142上前行，他们在这个荒星天亮之后不久刚刚着陆的，要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地，II-5142的质量与他们的母星截然不同，昼夜长度也短，刚刚还大亮的天空此时已经开始慢慢发暗了。
被问话的是人负责科考队安全的佣兵之一，代号是3104，他虽然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加入佣兵就意味着放弃原来的一切，包括自我，所以他现在只叫3104。这位N博士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在飞船上醒来开始，就总喜欢来问他几个问题，或是两个人坐在同一桌安静用餐，即使是现在前行途中，他也喜欢走在3104的左边。
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另外几个佣兵问过3104，N博士是不是想追他。
“不会吧，可能我有些像他认识的人？”
“那你说不定像他男朋友。你是没看他安静下来看着你的目光，我们都要怀疑你们其实是一对了。”
“怎么会，我可是很喜欢我男朋友的，N博士和nino长得一点也不像。”
“是前男友吧，咱们可不能和别人成为情侣。”
“啊，对。”
他们的聊天戛然而止，因为N博士举着他那个上面印着“good-looking guy”的马克杯走过来了，给出一个“腾个地儿”的眼神。3104冲他微微一笑，屁股往旁边挪挪给他留出大半个椅子来，他也不讲究，就直接落座，3104心想如果说N博士有哪里像自己那个可爱的小男友的话，大概就是这种让人意外觉得舒适的亲近感和那个自夸一般的杯子了，不过N博士并不能算一个好看的人，只是普通，没什么特点，放在人群里视线都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再走一个光时就要到II-5142了，紧张吗？”N在他旁边发问。
3104摇摇头，两个人紧挨的体温带来奇妙的安定感，“我们经验很丰富的，你不要担心，肯定会保护你们完成任务的。”
“啊，是嘛，”N像是欲言又止，低头喝上一口黑咖啡，视线在周围几个人身上扫过，礼貌地微笑起来，“我们的身家性命可就靠各位来保护了。”
“别担心，”团长老道地笑着，本来想拍拍这位博士的肩膀，奈何中间隔了个3104，只得作罢，“这6个小伙子里面人造人远胜普通人，另外几个人类也堪比人造人，都很好用的。”
另外一个人类佣兵抗议道，“你说得好像我们全都是人造人一样！”
“差不多嘛。”团长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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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这里可以坐吗？”
“啊，请。”
3104意识到自己又在做这个梦了，他与nino分开有很多年了，自从自己加入佣兵以后这个人像是直接从生命里消失一样，再也没有什么踪迹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是还在学校的时候，那时候能力还没有分化的大家都在一起上文化课，nino比自己小三届，本来两个人不该认识的，没想到这次在图书馆遇到以后，发现两个人经常会借一样的书，喜欢坐同样的位置，来去几次也就熟识了。
其实他们有更好的回忆，但是他的梦境显然更热衷于这次初遇，nino光洁的脸颊被图书馆里的阳光映得有些发亮，眉眼都透着可爱，带着笑意的猫唇往下还有一颗小巧的痣落在下巴上，那颗痣没有破坏那种不真实的美感，反而让人想要亲吻……他想也许他们会在一起不是因为后来发现的兴趣、口味相当，只是因为自己早在最初就已经一见钟情了。
那是一个拥挤的图书馆，nino落座之后两个人几乎要挨着了，他一向是不喜欢和人有所接触的，却容忍了这个漂亮的外来者踏入了安全范围，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带着命中注定一般的安定感，他轻轻地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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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里吧，离湖也不远，这个山洞看起来还可以，”科考队的队长用登山杖支撑着自己坐到石头上，又唤佣兵团的团长，“你带你的团员去检查一下洞穴的安全，我们准备在这里待五天。”
团长打了一个OK的手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工作，3104负责和另一个人造人组队往山洞的深处去探索，他们两个二话不说就按亮手腕上的灯光端着粒子枪往里走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N博士气喘吁吁地把自己那一包采样需要的器械放下，跑了几步追上他们。
“不行，你会有危险的。”人造人的程序里保护人类是很重要的，与3104同行的那个人造人先提出了拒绝。
“N，”他的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也跑了过来，“我那个仪器好像有点问题，你来帮帮我吧。”
“……好吧。”N博士看起来永远也学不会强硬的拒绝来求助的女性，3104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nino也是这样，永远会力所能及的帮助有需要的人，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分开以后有没有像自己一样时不时会梦到过去的事情。
洞的深处很安静，佣兵的脚步又很轻，3104甚至可以听到身后人群的对话，那个叫走博士的姑娘小声说着，“你知道他不是……”
话又快速被N打断，“我知道，我只是好奇山洞里会有什么，你进过那些被佣兵检查过、没有科考必要的山洞吗？”
姑娘大概是摇头了。
N又说了一句什么，只是他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听不真切了。
3104其实是没准备拒绝他的，通常这种山洞里不会存在太多的危险，只是地壳运动创造出来的天然屏障，他曾经也带着哪个科考队的人进去过，只是记不清了，那个人也是这样追过来说想要一起去。
大概一起进过几个洞，洞里什么生命体都没有，就连那个人身上带着的仪器都探测不出，只会看到形态各异的岩石，他们曾经进过一个洞里，岩石上面的纹理在电筒的光下像是一幅日出的油画，“真美啊……”他们停下脚步紧挨着这样赞叹着。
可惜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他当佣兵有将近20年的时间了，往返于各种荒星或是小型战场，同路的人也大多不一样，记忆里的人大多都是模糊的面容，也许再见面能认出来，但是要让他描述可也说不清，有时候甚至觉得记忆里的“自己”都不像是“自己”，大概也只能怪做这一行的时间太长了吧。
山洞没有延续很远，但是有一条连通地下河的缝隙，他们两个将一个荧光灯留在缝隙旁，又原路返回了——有地下河说明这个山洞有一些科考必要的，他们需要返回去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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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还会画画啊。”
他回过头去，看到nino趴在窗台外面，露出半张脸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倒不是说他年龄现在就不是小孩了，只是带着某种让人想要接近的纯净感，就和毫无威胁的小婴儿一样。
他再转回头，面前出现了一个画架，手里捏着画笔。现在很少有人再用这么传统的技法画画了，就连颜料都难以找齐，他之前买到了打量的蓝色和黄色颜料，此时画布上就只有各种不同的蓝绿黄，漫无目的的堆积着。
Nino双手撑着窗台翻进来，“我听说你去参加模拟训练了，成绩还相当不错，毕业之后会入伍吗？”
“我不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唔……这画。一点都不有趣啊。”
“什么啊。”他想要打nino一下，手还没落下去又强行收了回来，他害怕了。
“你看起来很糟糕，”nino自己搬了一个椅子坐在他旁边，“模拟训练里发生了什么吗？你在害怕什么。”
“我杀人了。”
“诶？……啊，训练的时候？”
他点点头，这件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老师虽然为他安排了心理疏导，但是他宁愿自己躲在这里用画画来排解，“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模拟中的敌人只是一条程序，给我的命令就是击杀他们，但是……如果有一天死在我枪下的任务目标不该死去呢？”
“不会的。”
nino抓住了他发颤的手，他感觉到那种无意识的抖动离自己渐渐的远去了。
“大野桑才不是一个会毫无判断的执行命令的人呢，看来你没法入伍了，以后来做我的保镖算了。”
“可以吗？”
“……你还真的在考虑啊！”
“当然啦，nino肯定不会给我下过分的命令，我只要保护好你就可以了。……还有钱赚。”
“好啊，你个大叔原来只是想赚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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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4被手腕上的震动叫醒，他之前设好了闹钟，要负责夜晚的守卫工作，在科考队在这里驻扎已经进入第4个晚上了，每天一个佣兵负责守夜，这个人可以在白天在营地休息——顺便帮忙看管这些昂贵的仪器——其他人则需要陪同科考队的人出去进行探索。
天已经渐渐的黑了，科考队的6个小组陆陆续续回来了4个，N博士所在的那个组还没有回来，大家的脸上都显出了一些担心，3104也不例外，之前的几次出行都是他负责保护N他们，这次轮到他守夜才换了别人，他记得换上的是一个人类佣兵，这更让人担心，因为论忠诚程度和能力来说显然人造人要更优秀一些，即使也有过造反的个例。
他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有灯光亮起来，他站到洞口往外看，从几个人里认出了N的身形，他先前觉得N处处都不像nino，现在相处下来又觉得处处都有些相似，尤其身形和姿态，他拿捏不准是不是自己就是喜欢这个类型的人，当然他也不需要深思，他们之间的身份决定了不可以擦出任何火花，他自己是喜欢破例的，喜欢去尝试被告知“不可以”的事情，但是没有必要搭上别人的前途甚至是性命。
“我回来了。”N伸手任由3104帮忙把他拉上入口，其他几个人也有人帮忙拉上来。
“……欢迎回来。”他不擅长回应这样的话，但还是说了出来，两个人拉着的手一时之间没有放开，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更不愿意松开，一直手拉手沉默地走到“篝火”取暖机的旁边，挨着坐下才放开。
“你们晚了。”
“嗯，”N把一个罐头扔给他来打开，“我们找到地下河的源头了，水质和这里的几乎一模一样，真可惜你今天没在，那里很美呢。”
3104精准快速地打开罐头，习惯性地舔掉盖子上的液体，又递了回去，“我以前去过类似的荒星，大概能想象是什么样子。”
N接过罐头的时候指尖在他手上划过，眼睛却盯着他不放，“你去过？”
他这样的反应显然有些奇怪，不过3104正在闷头开自己的那一罐晚餐，没有注意到，“去过啊，还挺惊险呢，比这个星球危险好多，记忆里几乎都是逃命。”
“记忆啊……”
“嗯，也许真是大叔了吧，总会回忆过去。”
“大……大叔再讲讲男朋友的事情吧。”
“你干嘛总是对他这么好奇？”
“不想说就算了。”N博士再次沉默下来，等全部都吃完，3104起身去帮他把垃圾一起处理掉，才听他在身后小声说道，“我想知道你还记得关于他的哪些事情。”
但是最终3104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们的一个分析数据的仪器出结果了，一行人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开始决定接下来的行程，这些和佣兵没有什么关系，于是他们坐在洞口玩牌，玩累了就裹着睡袋躺倒。
没过多久科考队的人也决定先睡觉补充体力了，一阵忙碌之后山洞里只剩下3104还坐在原地了，他看着“篝火”发了一会儿呆，起身去确认N博士的睡袋有没有拉好，随后挨着他的位置坐了下来。
荒星的夜晚很安静，周围只有几个男人的呼噜声，他借着取暖器的夜灯仔细去看N的脸，这才看出了一些不自然来，阴影的位置像是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违和点在哪儿。
‘也许是光线的问题。’他这样想着终于转开了目光。
后半夜的时候N睡得不太踏实，像是在挣扎，但是几次张嘴却一声没出，3104本来想拍拍他叫醒，却没想到那之后对方又安静了下来，3104只好保持着这个频率又轻轻拍了一会儿，直到睡袋上的睡眠监控灯显示深眠了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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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又有人挤到他旁边躺下了，他知道是nino，只有这个小子会自说自话地贴上来，穿过很远的宿舍区到高年级这边来只为了睡个觉。
“我记得我有锁门。”
身边传来熟悉的哼笑，“你也应该记得所有电子锁在我眼里都不堪一击。”
“nino真的好厉害啊……”
“还有更厉害的。”
他伸手把人搂紧被窝里裹好，“什么啊，快睡吧，我明天就要出门了，你睡醒把门锁好。”
nino光滑的腿缠上来，他有些吃惊地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摸才知道这人居然下面只穿了一条短裤，他起身去想要打开台灯，却被按住了手腕，随后手被牵引着向下……
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哪一个经得起撩拨，最终他们两个互相用手帮忙解决了，挤在被窝里热得忍不住发笑，“你是来送行的吗？”
“才不是，我是来让大野桑记住我的。”
我记住你了。
3104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句话永远也无法传达过去。
“别担心，不过就是一次集训而已，而且这次还有工资呢，回来可以给你买奶油面包吃，不要总靠营养饮料维生了。”
“有工资的就叫工作了，也就你还傻兮兮的觉得是集训。我听老师说每次这个年级被拉去某个行星的时候，再回来都会少将近一半的人，太危险了。”
“没事，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我知道。”
“嗯。”
“还有，也不知道是谁就连喝营养饮料都会说好吃。”
“那次那个担担面口味的真的很好吃嘛。”
“O酱。”
“……怎么突然又叫这个了？”
“一定要回来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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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收拾行囊重新上路，之前有人在山上看到远处有一片类似森林的地方，他们想去获得更多的数据，而且先前的数据表明这个荒星上是可能有生物的，而且很可能是母星所在星系早已灭绝的星犬——那是一种体型类似小型犬的外星生物，虽然被叫做犬，但其实是以矿石为食的，传说几百年前人类还在大肆捕捉这些可以帮忙找到优秀矿源的生物，因为无法进行人工养殖而最终走向了灭亡。
翻山往森林去的路途相当遥远，好在七名佣兵的体能相当优异，每个人都帮忙扛着那些贵且重的仪器，这才让科考队得以喘息。
N博士早就开始缀在队尾了，3104放慢脚步走在他旁边，问他需不需要背他走一段。
“不用了，没必要为我破例，不然我这些同事都会嚷着要人背的。”
“可是你看起来很辛苦。”
“嗯……之前伤到过腰，其实还好，因为我现在已经不太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了。”
3104皱起眉头，“那很严重，你等等。”
“不，我早就习惯了啊……”N叹了一口气，看他已经去找自己的团长交谈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团长点点头，又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走在前面的同事倒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回头用充满同情或嫌恶的眼神来关照他，这让他觉得有些难堪，他一向不想成为被人同情的拖后腿的成员，只希望别人都只看到他优秀的工作能力。
但是3104不会懂这些，在他眼里伤员就需要休息。
很快他就大步走了回来，“我让他们先去扎营了，我陪你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明天再去追他们就好。”
“这里席天慕地的……”
3104用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嘘，凑近了小声说道，“我刚才看到有一个小型的山洞，我们可以去那里。”
团长又过来想要交代更多的事情，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交流下去。
等把大部队送走，3104一把就捞起N打横抱着，往旁边走去。
“我能走的。”
“嗯，但是你不舒服。”
“我这样也很累的。”
“你不要用力，我抱得动的。”
“……”
“你的腰是怎么伤到的？”他们很快就走近了那个浅洞，3104把他放在一个稍微平整些的岩石上，看着他把自己挪动成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有一次我们被一个曼提柯尔追赶，就是那种以古文明神话命名的狮身蝎尾的生物，别看我现在这么没用的样子，当时我的体能还是挺好的，为了躲避它发射的毒刺我们不得不东躲西藏，真是不能小看人类的求生欲和肾上腺激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伤到的腰，等终于躲回飞船，开离那颗星球的时候，已经严重到普通的医疗舱无法治愈了。”
他说话的时候因为姿势的缘故不清楚3104在做什么，等他解释完想要听到对方回应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已经按上他的腰了，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恰到好处的力道，“在外面还是太危险了，只能隔着防护服给你揉一下。等回到飞船上我再帮你正经按摩吧。”
“你怎么还会按摩了？”
“啊？”
“我是说……你们佣兵里难道也有我这种连腰伤都治不好的人吗？你居然会按摩。”
“有一次护送客户的时候正好有人会，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脑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去学，说‘他’需要按摩，也不知道说的‘他’是谁……啊，我弄疼你了？”3104轻柔地摸了摸小声啜泣着的人，“那我轻一点，因为隔着衣服有点难把握力度，对不起啦。”
“不是……不是你的错。”N的声音很闷，“……谢谢你。”
“这有什么啊，正好我跟你留在这里还可以偷一会儿懒……觉得好点了吗。”
“嗯，”N起身扭动了几下腰身，居然真的缓解了不少，他这些年为了保证完全清醒的头脑一直不肯用太多止痛剂，现在可以算是几年来浑身最舒服的一刻了，“我开始期待回到飞船之后你的正经按摩了。”
“真的吗？太好了。”3104被表扬之后露出了好看的笑容，特别自然地伸手帮他把面上残留的泪痕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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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终于回来了，没时间给你庆祝活命了，快来看，我当爹了！”
十几岁的少年飞快的拖着他的手往实验室跑去，明明刚返回母星还没有来得及更换身上已经破烂了的衣物，还没来得及抱住喜欢的人庆祝劫后余生，就被告知对方“当爹了”，他有些脑子转不过来，甚至有一点点生气。
“干嘛嘟着嘴闹别扭啊，”来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nino扭头看他，咧嘴笑得兴高采烈，“马上就给你看个新鲜玩意儿了。”
nino刷卡打开实验室的门，他就看到一个眉眼酷似自己的小男孩坐在桌子上，见到他们就脆生生地张嘴喊道，“爸爸。”
“这……这是什么啊。”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拿走了好多你小时候的影像？”
他点点头，当然记得，甚至这个人连通讯器的待机屏幕都给设成了自己儿时的照片。
“然后我们不是有课题要自己研发人造人嘛，我就做了个你，虽然他现在只会叫爸爸，以后我说不定还可以做十年前的你、十年后的你，最后搞个大野军团出来。”
他跟着nino大笑起来，两个人围着这个人造人看了半天，心里还真有人为人父的感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当爸爸了，你才17呀。”
17岁就进入实验室并且自己做出一个简单的AI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了，但是他们此时还想不到这些，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生活，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好像20岁的他在回来之前拿到了特级徽章也不会想要拿出来炫耀一般，他们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实力，只知道挨着挤着看这个人现在只会叫爸爸的造小娃娃。
“可不就是当爸爸了吗，其他的程序我还在写，到时候端茶倒水的总没有问题，放在你的宿舍或者我实验室里都可以，嘿嘿，就好像使唤你似的。”
“本来也可以使唤我。”
“诶？”
他终于补上了这个回归之后的拥抱，死死抱住这个从几年前就开始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最闪亮的星星，星星长高了，他已经可以轻松把下巴搭在对方肩上了，“nino……不，和也，我们在一起吧。”
他松开怀抱之后看到这个平时都十分狡黠的小狐狸难得露出了呆滞的表情，一边觉得可爱，一边又有些忐忑的担心对方其实并没有喜欢自己到想要在一起的程度。
“你……我……”
“你是喜欢我的吧？”他有些不安地问着。
nino整张脸，甚至是脖子，甚至是藏在衣服下面的整个身子都好像红了起来，特别轻微的点点头，又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呀，我离开2两年一直在想你……幸亏你还有时候会和我视频联系，不然我说不定就想要不干了。”
“很辛苦吗？”
他看着nino担忧的脸又说不出更多的抱怨，只是再次抱住他，“还好回来了。”
------
第二天3104带着N博士找到了营地，本来是准备休息一下的，毕竟3104守了一夜没敢合眼，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一脸忧心忡忡的佣兵团团长，“3104，2048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是什么意思？”N博士在旁边问道。
3104却很冷静，只是问，“什么时候？”
“应该是后半夜，今天是我守夜，当时厕所有人在用，他说等不及了要出去解手，但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和科考队的人说的都是他出去探查地形了，这些人还没有开始恐慌。”
“哦，”他点点头，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博士也是科考队的啊。”
N在旁边苦笑了一声，“团长你还真是没变。”
“诶？你们认识啊？”
“嗯，”N点头道，“以前和他搭档过一次，那会儿他带的是另一批人，绝对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劳动力。”
团长揉着下巴上的胡茬嘿嘿笑了几声，“我知道博士肯定不放心3104一个人去找人嘛，就麻烦你们两个了。”
3104皱起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把N往身后拽了一下，“太危险了，我可以自己去。”
“不行，我会和你去，两个人相对安全一些，”N抓住他的手臂，看向团长，“我会带着联络器，团长你应该已经有附近的简易地图了吧？传给我。”
“OK，就这么定了。”团长拍拍3104的肩膀，“保护好博士啊。”
3104本来还想反对，但是和N对视几秒之后还是放弃了，将背上的装备卸到营地，只拿了粒子枪给N，确认他会按扳机之后，又拿一把高周波刀别在腰上，两个人轻装踏入了寂静无声的丛林。
开始的一段路还算相当轻松，他们沿着2048失踪的方向一路前行。
“可千万别是曼提柯尔，不然我的老腰可受不了。”N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3104配合地笑了几声，又说自己有对付曼提柯尔的经验，保证不会让他再疲于奔命了。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N按住联络器说道，“团长，我们找到2048了……一部分。”
他用投影将这个佣兵上半身的惨像发给了团长，并且在共享地图里标上了位置，“我们继续寻找，这个尸体要怎么处理你来决定吧。”
在他通讯的时候3104就围着尸体和周围的植物打转，等他说完也找好下一步的方向，给他做了一个“这边走”的手势，两个人又继续往前。
“你真冷静。”3104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遇到过更糟糕的事情，以前看到尸体还会蹲到一边去吐，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你还……不过慢慢的这些已经很难触动我了，身边总会有人死去，也许下一次就是我自己，不过要真是我也不错。我从以前就觉得，先死的人真幸福，什么都不需要背负，古代不是还发生过丧尸潮吗？”他也许并没有表面展示出来的那么冷静，开始用语言来纾解自己的情绪，3104没有打断他，以前nino紧张或者内心动摇的时候也会这样，他还记得那些，所以他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人语速很快地满嘴跑火车，“电影里也演过，虽然大家都说如果努力大家都能逃生，但是绝对大家都会挂掉的。如果反正都要挂掉，还留到最后，不是很惨吗？我觉得每个人想法不同，但是我的话就不愿意留到最后啊。啊、啊、啊、啊〜〜〜！这样。那还不如先解脱掉，如果是我的话希望能就这么顺势死掉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N被他这句话噎住了，停顿一下才说，“……我知道。”
他说完就低头去看地图，像是终于平复了心情，语速恢复正常，说再往前要出地图能显示的范围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血迹和脚印也几乎看不出了。”
“好。……你说会是什么？”
“反正不是曼提柯尔。”
“厉害了，你居然学会开玩笑了。”
“嗯。”
“也不是星犬，我要开始怀疑会不会存在星犬了。那个胆小脆弱的种族不像是能和这么大型的猎食者共存的样子。”
“不知道呢，啊，这个脚印比较完整。”
N博士对着几个完整的脚印进行拍摄之后，他们终于返回了营地。这次所有人都板起脸了，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把猎食者的脚印投影给他们看过之后总算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再次开始隐隐作痛的腰背，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科考队的队长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现在显得仿佛老了十岁，不再如同之前的健步如飞，缓步挪到N面前来，“博士是什么看法，继续探索还是先返回？”
“这个猎食者相当巨大，我觉得不该再停留，已经得到一些数据了，不如还是让飞船停靠过来吧，先回去才能……”
“N，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个同事突然尖锐地打断他，“以前你可不是这么惜命的人！以前你不是说过吗？为了获取更多的知识就要不畏生死！”
先前和N关系不错的那个姑娘拉住了这个男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没关系，我到现在依然无所谓生死，”N却显得很平静，“以前有可以一起赴死的人，后来我更希望死的是我，但是现在要决定的是你们的生死，难道你不害怕吗？你快坐下吧，我看你腿抖得都要站不住了。”
“你！”
“好啦好啦，我也支持离开。”
“我们才在这里停留了6天，太短了，还什么数据都不完整呢。”
……
“一起赴死的人呐……”3104在他旁边落座，周围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丝毫没有在意。
那个姑娘倒是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情绪很复杂，3104不是一个善于分析别人想法的人，也就把这个眼神抛在脑后了，看着这些人再次陷入争论，小声和N说着话，“说的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N停顿了一下，又说，“是……男朋友。”
“那还不是一样嘛。我以前和nino也是，不过能找到想要一起赴死的人还真是幸福呐……真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后来都没有联系了。”
“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不可以这么说，即使是你也不可以说这样的话。”
“抱歉。”
“……不，是我太过分了。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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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智。”nino从实验室与休息间链接的走廊里叫着他的名字穿过来。
“诶？”/“爸爸？”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所以你为什么要给他取我的名字啊。”他有些无奈地笑起来，看着那个个头矮矮的IA端着倒好的黑咖啡滑向nino。
“当然是因为有趣啊，”nino接过马克杯，摸摸小阿智的仿真头发，挥挥手让他自己去坐着，“今天有去ψ星系的科考队来我们学院招人了。”
“想去？”
nino点点头，“你们的毕业测试不是正好在那边嘛？我就觉得说不定是负责科考队的安全哦？”
“还真是，”他搂住恋人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你这真是神机妙算了，我们导师刚通知我们是护送考核。”
“那可以一起工作了？”
“嗯，好开心。”
“这就觉得开心啊，八嘎。”
他想去亲亲怀里这个明明自己就笑得很开心的傲娇恋人，却突然意识到梦境里他已经变成了独身一人。
“又是这样。”他在黑暗里开始向前走，这段梦境到这里总是这样，戛然而止。他知道等他走出黑暗的时候就会再次看到nino，那时候对方就会拉着自己的手，说，“我们一起赴死吧！”
说出这句话的nino浑身都是伤，眼睛却亮如天狼星。
他希望这颗星星永远都不要陨落，无论是当初，还是在梦里。
这是一场梦的终结，他知道自己有段时间不会再梦到这个可爱的少年了，就像自己的记忆一样，他永远活在一切的起点。
他记得自己曾经和心理医生谈过，想知道这会不会是某种选择性失忆，那时候医生似是而非地说着否定的话，也不推荐他去试图找回中间的记忆，他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旅行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们分手的事情，又或者更糟糕的是恋人死于什么事故。
他突然停在了黑暗里，如果不再向前走的话，这场梦是不是就不会结束。
【先死的人真幸福，什么都不需要背负。】
【我以前有想要一起赴死的人。】
和以前不一样了，梦里出现了N博士的声音。
他在黑暗里狂奔了起来，他想要看自己的星星，想要听对方说出这句话，想要他……一直活下去。
“我们一起赴死吧！”
……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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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