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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里金条白不要

浪里白条金不换,浪里金条白不要。

补档-love is blind(一)(二)

因为不长,所以拼一拼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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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楔子
署名3104的画已经展出到第四天了,依然络绎不绝地有人赶来参观,评论人在各种媒介上对他的画作大加赞赏,说他对色彩把控的天赋,说他的画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酷疏离,又说不愧是名师出高徒,却没人能说出画师的真实姓名。
先前业内突然冒出这个新晋画家,所有的画都只署名3104,接着画家中德高望重的横井先生说这是他最后的一位得意门生,带了有些年头了,现在终于算是小有所成,所以拉出来给大家看看。画展是横井先生为他办的,当时私下说好五天里来参观的人数达到指定数目,就批准他出师。
还差一天就已经达成目标了。大野智和横井先生躲在楼上阴暗的房间里向下看着那些人沉迷其中的表情,师父问他有什么感觉。
“很感激。”
“不,我是说把自己展现给他人的感觉。”
“很奇怪。”
“可是创作本身就是在说着‘来看我吧’。你什么时候才肯出去抛头露面啊……”
“这样就很好,他们在看画,画就只是画。是我当时的思想状态,但不是我。”
“你记住,很多人都在夸这些画,但是在我眼里还是不足的。你的技术已经足以支撑你想要表达的东西,但是你的画本身还缺少了‘爱’的情感。”
“爱?”
老先生叹了一口气,“对,我能教你所有画画的基础知识,但是我教不了你‘爱’。”
“可是我对师父,对家人,都带着爱意的啊……”
“不是那个方向的。”
“那是什么?”
“当爱发生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门铃第一次响起来的时候大野智没有听到,或者说是因为很少听到这种声音了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正在画一幅关于夏天的画,所以特意没有开空调,光裸的上半身早已被汗水染湿,汗珠从背后滑落的时候带来了奇妙的痒意,他享受这个过程,直到门铃再次响起来。
他记起了姐姐前几天特地打来电话,说自己被公司公派出国一年,家里的儿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再加上先前租的房子正好到期,房东急着要收回,这才拜托他帮忙收留。
他虽然一考入大学就搬出了老家,不过和家人的关系并没有变差,姐姐大他很多,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她在照顾他,对于姐姐这样的请求他没有提出拒绝。
再说姐姐还补充了自己的儿子比同龄人成熟,没有什么未成年自带的那种让人不省心的叛逆,而且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全都不在话下,他俩住在一起正好也能互相照应一下。他当时举着电话,漫无目的地想着那样的话自己的经纪人估计也可以轻松一点。
门铃第三次被按响了。
他去开了门,果不其然是一个长得和姐姐有些相似的男孩,看到了脸才想起他还住在老家离的时候见过这个男孩一次,那时候还是个小朋友,小小的像个精雕细琢的人偶,似乎是被姐姐暂时寄养在老家,那时候发了烧迷迷糊糊地站在自己的画室里,他不擅长和人交流,更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孩子,好在男孩也安安静静的,他给搬了个凳子对方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直到母亲找来。
现在男孩长得和他一样高了,头发染成了金黄色,皮肤显得很白,眉眼还带着小时候的那种机灵,穿着普通的T恤短裤,似乎是背了个吉他,或者是别的什么,大野总是分不清那些乐器。身侧是一个旅行箱,一手在脸侧扇着风,说着“这混账天气,热死人了。”
见到门开了立刻摆出了一张可爱笑脸,男孩比姐姐看起来更秀气一些,额头上的汗珠划过眼角的时候,自然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大野注意到了他的瞳仁比普通人更浅一些,这几乎是一刹那发生的事情,在大野的眼里却好像被慢放了一般,他怔愣了一会儿,这才帮对方把行李搬了进来。
他从一堆颜料里把空调遥控器翻了出来,按了红色的按钮,随后又去把之前敞开的窗户全都关死,转过身来发现人还站在门口,男孩的声音比同龄人要尖一些,问他“我住哪儿?”
大野环顾了一下整个开放式的房间,又看了看他露在外面的少年人特有的纤细四肢,抿了一下嘴说你睡我的床吧。
男孩没应声,只是看着他,他却好像懂了一样的又说,“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他这才点点头,准备把箱子拖到床边的时候才有些手足无措,地上到处堆着画布画板,还有一些杂书。
难得地,大野亲自去收拾了一下散落在家里地板上的画,按顺序堆到了角落里,终于腾出了更多的位置,男孩站在一旁帮忙,末了,伸了一只手过来,“二宫和也。”
大野看着那只和纤细身材不太符合、反而只能称作可爱的手,指甲被剪得很短,显得特别干净。心里想着原来姐夫姓二宫啊,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把手在裤子上反复蹭了好几遍,伸过去和他握了一下,“大野智。”
“我知道。”
“嗯。”
 
 
随后他们又沉默了下来,只有在二宫拿不准自己的东西放在某处合不合适的时候才会开口问他一句,其他时间里都被“安静”所占据,不是那种令人感到压迫或是焦躁的静,而只是似乎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这种安静的气氛,就像做梦一样。
那是他小时候的一场梦,后来也曾反复梦见,那时他走进了一个到处都是画的画室里,周围充斥着颜料的味道,他看着那些兀自停留的风景,只觉得很安定,那些画似乎带着某种距离感,让人无法觉得亲切,但是那种距离感对他来说反而恰到好处。即使到了现在,有些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抱着吉他轻轻拨弄几下,闭上眼也能回到梦里的那间画室,在那里得到全部的平静。
他带来的衣服不多,半个箱子都装着游戏机,蹲在地上一点点归置到电视旁边,收拾妥当之后发现大野又开始画画了,他在对方身后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莫名的居然觉得有点怀恋,就好像他本就该站在这里似的。
他先前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她的这位与众不同的弟弟,说他虽然本身不是冷酷的人,但是经常接收一切信息却很少给出反馈,他也在母亲的相册角落里见过这个人的侧脸,他的这个小舅舅似乎不喜欢镜头,留下的影像很少很少。
然而今天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对方比自己大了十岁,相处起来却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沉默不是那种尴尬,更像是因为认识太久而把话都说尽了。他在心里是带着点欣喜的,却又拿捏不准是不是这个人自带着这种气场。
到了该去做晚饭的时间,二宫捏了捏自己打游戏到僵硬的后颈,正要起身的时候听到了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他骤然扭头看向门口,母亲没说过他的这位舅舅已经有女友或者夫人,这才放他来的,然而确实有个女人推门进来了,带着红色的细框眼镜,梳了一个干练的马尾,衣服穿得很正式,鞋跟很高,走起路来带着令人感到压迫的笃笃声。
“老、老师?您的私生子都这么大了?”
“怎么又穿着这双鞋来了……”大野所答非所问地应道。
“……总局开会,散得晚了急着过来,就忘了换……您怎么这么讨厌这双鞋啊……”
“太吵。”
“你好,我是春日幸子”她站在门口对着二宫鞠了一躬。
二宫没有起身,坐在那里报了自己的名字。
春日打过招呼就熟练的打开冰箱拿出食材,在料理台上有节奏地切碎,嘴上也没闲着,“您的那幅冬雪已经有人联系我了,开价还行,我如果能再抬高一些可就卖出去了?”
“嗯,你决定吧。”
二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可能是大野的经纪人,心神定了定又继续了刚刚暂停的游戏。
大野大概是被打乱了思路,放下画笔,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您还没说呢,我就两天没来,上哪儿弄来了这么大的私生子?”
二宫觉得好笑,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非要坚持私生子的设定,身后也传来了大野软绵绵的笑声,却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只说他会在这里住一年。
春日哼了一声,说你那床可终于有人睡了。
“沙发挺好的。”
等饭菜都上桌了,春日没有留下来吃饭,急匆匆地又要离开,走前说因为突然多加了一个人,会抽时间去再买些菜的,二宫记得自己来之前母亲的嘱托,就礼貌地微笑起来,说“没事,我之后去买吧,之后我可以负责我们两个的伙食,不麻烦幸子姐姐了。”
春日站在门口换鞋,听他的话扭过头来震惊的问道,“所以不是私生子而是男朋友???老师!请您务必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大野塞了一口饭进嘴里,又不肯多做解释了。
二宫看出了他的话少,觉得好玩就开玩笑说,“是男朋友。”
春日一脸怀疑人生地告辞了。
大野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视线从他脸上滑过去又落回碗里,只说,“趁热吃吧。”
 
和大野一起的生活其实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除却这个画家不像母亲一样早出晚归,其他真是亲生姐弟有着惊人的相似,无论是吃饭的口味,还是对自己各方面的纵容程度。
大野的纵容更加过分,从来不过问他的成绩,但是每次吃过饭都会仔细的把餐桌收拾干净方便他在那里写当天的作业。打游戏有时候忘了时间熬夜了,也不催促他,自己到时间了就裹了毯子在沙发上睡觉,甚至给他留下大灯。他周末背着吉他出门的时候也不过问他去哪儿,在他深夜回家的时候家里的门也从未落过安全锁。
除开一起吃饭或是在二宫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其他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几乎互不干涉,二宫到底还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觉得他们现在的距离感很好,偶尔也会在心里有些细小的埋怨。
周末他总会去一个酒吧给驻唱乐队做开场前的暖场,因为本身还是高中生,自然也不能正式签合同,只是负责暖场还没有很多听众,但是他依然喜欢抱着吉他去那里唱歌,有时候唱流行歌,有时候也会趁着没人注意唱些自己写的曲子。
这个周六外面下着雨,酒吧还没到火爆的时间显得相当冷清,二宫把伞和琴盒放到吧台后面的休息室之后,突然动了让大野来酒吧的心思,那个人似乎只会画画,既懒得和人交流,也很少会主动出门(但即使如此,竟然还保持着相当健康的体格也让人觉得吃惊),二宫突然想要看他到了酒吧之后更有趣的反应。
他拜托站在吧台后面和他一样清闲的青野阳仁帮他给大野拨通了电话,只说他在酒吧让大野来接,开了免提,二宫扒在一旁探头一起听着,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地址?”
青野将地址给他发了过去,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这人谁啊?”青野把手机递还给他。
“唔……我现在的监护人?”
“你在这儿的工作还敢让监护人知道?”
“没事没事,他啊……肯定不会去和我妈打小报告的。”
青野苦笑了一下,“我是说,对方会担心的吧?”
二宫歪头想了想大野沉迷画画的样子,“应该不会吧,而且会不会真的来还不一定呢。”
又来了客人,青野没再和他聊天。
弹起吉他之后二宫也一样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凭心情唱了几首轻快的歌,下雨天让酒吧开始热闹的时间往后延了一些,他的暖场就自动增加了时长,他倒是乐得这样,又哼唱了一首自己编的曲子,得到老板换人的信号,这才跳下台子离开。
他回到吧台准备去把吉他收起来,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无论是背部的弧度,还是脑后翘着的乱发。
大野竟然真的过来了,肩膀那里湿透了,头发也还在滴水,样子有些狼狈的背对着舞池坐在那里,他从后面凑过去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要我请你喝杯酒吗?”
青野在吧台里面叹气说你就别闹啦,你这家长担心死了,我已经请他喝了一杯暖暖身子了。
大野恐怕是没怎么喝过酒,这下比之前反应更慢了,话也更加稀少了,脸上紧绷的神情在看向二宫的时候松动了一些,沉默地等着他收拾好东西,然后两个人共撑着一把伞离开,在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
二宫叫他来,本意只是想看他在酒吧里手足无措的窘态,却不想什么乐子都没捡到,还换回了这样一段让人有些难受的沉默,他在车上坐立不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梗着脖子开口了,“你怎么不打伞就出门了。”
“……忘了。”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嘴唇无意识地嘟了一下。
二宫心想这人明明大了自己十岁,这种时候怎么却像个小孩似的,这样想想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竟然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好吧我知道错了,你骂我也可以。”
然而旁边许久都没有回应,若不是大野还睁着眼睛,二宫都要怀疑他睡着了,就这样又沉默了一阵子他才给出反应,“……明天说。”
“……”
 
缓期徒刑等到了第二天,二宫睁眼的时候就看到大野坐在正对他床头的椅子上吓得清醒了几分,揉了揉额角想起了昨天说好的“明天说”。
可惜那份愧疚只是雨夜限定,再次醒来的二宫和也又重新穿起了最硬的壳,他母亲一直没怎么管过他,对于他的所有事情都放任自流,只说相信他的选择,他在外面的世界里撞了个头破血流,只得早早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他摆出了嬉笑的样子,试图岔开话题,问大野早饭想吃什么。
“和之前一样。”
等坐下来吃起西式早餐,大野智还是开启了先前的话题,“昨天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像是在想该怎么表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希望我去,可以给我打电话。”
“啊?”煎蛋从筷子上落回了盘子里。
“不需要骗我,任何事情。”
“什么嘛……”二宫重新夹起了那半个煎蛋。
“你希望的话我都会去的。”
二宫努力低着头吃完了早饭,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对方,他害怕自己暴露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脆弱,过去没什么人会问他希望得到什么,就连母亲也只是给予他那些“应该”得到的东西。其实身边这个男人的话,他是一点都不敢相信的,但是也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大野也没有要求他的回应,餐桌上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是收拾碗筷的时候又说,“昨天最后一首歌很好听,有名字吗?”
“……没有。”二宫努力控制声带,才没有带出一丝哽咽。
“没有啊……”大野哼了其中一段,居然分毫不差,“你可以为我录下来吗?改天。”
所谓改天,不过就是一个从来也不会到来的日子,这种轻松的承诺二宫倒是负担得起,随口应下来之后又听大野欢快地说着,“我想为这首情诗画一幅画。”
“……我今天有事,走了。”
他拎上吉他逃出家门的时候藏在碎发下面的耳朵还在发烫。这个人居然管自己写的那些歌叫情诗,就那么随口一句话就让他胸腔里的心脏像一只雀跃的小鸟一样胡乱扑腾。
夏天到了结尾的时候太阳依然很毒,等二宫走到酒吧的时候衣服都几乎湿透了,酒吧正门的卷帘还关着,他绕到后面踏着铁质的楼梯去了二层,哐哐哐敲了几下门,老板就顶着鸡窝头来给他开门了,一看是他扬了一下眉毛,“nino?今天这么早?”
“家里待着没意思。”
“回去和监护人吵架了?”青野还仰躺在床上,手伸出来乱摸了一通,终于摸到了烟盒,还没来得及摸出一根来就被老板没收了。
“阳仁,要抽出去抽,别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嗨——嗨——”青野从地上捞了衣物随便套上,出门前从老板手里重新拿了烟盒。
二宫把吉他搁在他们家里就也跟着他下楼了,他俩在背风的阴影里点上了烟。二宫当年在这条街上打架的时候被他救过——报警救的,从那之后这人就总以街头监护人自居,二宫虽然对他态度一般,但是有些事情需要和人商量的时候也还是会找他。
犹豫了大概半根烟的时间,二宫才开口,“我们没吵架,我家大叔只是跟我说……不希望我再骗他。”
“那不是当然的吗,欺骗是最差劲的。你那个监护人真的不错,昨天来的时候别看他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那个四处乱瞟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他着急,发现你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又特别明显又松了一口气。”
“干嘛?老头,你该不会是被他收买了吧?替他说什么好话。”
“他是真的担心你,还问我知不知道你是未成年。”
“哈?他要讲什么?未成年不能抽烟喝酒?”
“本来就不能,我说我没有卖酒给你,感激我吧,我也没有说你居然还抽烟,”他看着二宫夹在指尖的烟叹了一口气,“我跟他说你就是想让他来酒吧看看。”
一根烟烧到了滤嘴那里,二宫给按灭在脚边,“有什么关系嘛,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不是玩笑,”对方难得有点严肃了,“如果你下次再打这样的电话他也许还会来,但是终有一天他会不再相信,到那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干嘛,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哈哈哈,小孩儿。”青野弹掉烟头站起来,神色有些落寞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这种事情实在太多了。”
“呸,”二宫打开了他落在自己头上的手,“老头,给我点钱。我要去打游戏。”
“……从你工资里扣了啊。”
“知道啦。”
“nino,”他在背后叫住二宫,“你家监护人当时可是很欣赏你的音乐呢,你不是一直想要听众吗,我觉得这人就不错啊。”
“他一个画画的,听得懂什么。”
(二)
不过这次过后二宫确实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大野见到自己之后露出笑容的次数多了起来,回来晚了也会有一盏灯留给自己,趴在餐桌上写作业的时候大野则会假装去冰箱里拿东西而偷偷在他身后看上两眼(可惜二宫很清楚他去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好拿的)。接着他发现料理用的刀具和锅,有时候都会有微妙的变动。
二宫的惯用手是左边,虽然之前被母亲硬是扳到了右手,但是生活习惯还是留了下来,吃饭做饭都还是左撇子,所以那些工具出现在右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奇怪,最初他以为是那个经纪人又来家里帮忙了,直到有一次他打扫房间的时候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本料理食谱才发现原来是那位几乎从来不进厨房的画家在学料理。
那天刚好画家被经纪人拉出去了,说是给师父祝寿什么的,到了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早上二宫就仿佛恶作剧一般地把那个食谱放在给大野准备的早餐旁边,果不其然看到了大野有些窘迫而涨红的脸。
二宫笑嘻嘻地问他学会了哪一道。
大野就磕磕绊绊地给他背菜名,居然还真学了不少。
“我想给你做便当。”大野的味增汤喝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说道。
“嗯?”
“我上学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带便当。看起来挺开心的。”
“啊,是吗,”二宫想起他那些中午一起一边吃便当一起傻笑着的同学,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大概是挺开心的吧。”
“……所以下周一开始,我也给你做吧。”
“你行嘛。”
“可能不太行……”大野没说什么自信的话,“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是嘛。”
有时候二宫觉得生活还是一成不变的比较好,一旦哪里发生了变化,就容易在另一处造成不好的后果。比如他带着便当盒子来上学的第一天,上午风平浪静地,到了中午他拎着盒子躲去天台上吃的时候,却遇到了别的班的几个不良。
他和这些人过去打过架,后来他被酒吧的老板罩入羽翼之下就很少在街头打架了,新仇没有旧恨还在,几个混混凑过来挑衅的时候他正把切得相当漂亮的细卷送进嘴里,他没想到这个不仅外观看起来相当精美,味道也很不错,顿时对旁边缀着的小菜也都多了几分期待。
“这不是二宫君嘛!”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午餐时间。
“哦,这不是智障三兄弟嘛!”他把便当的盒盖扣上,手指捏得吱嘎作响,“来天台做什么?终于觉得对活着这件事感到抱歉了吗?”
因为天台上还有别的年级的几个同学,最终这一架打得惊动了校长,课都没上就被找去了办公室。
他们的年级组长站在旁边说刚开学没多久就敢打架,找家长!必须找家长!
那几个女生倒是一致口供说是那些不良先动的手,那几个人在学校出了名的讨人厌,可惜二宫虽然让那些女生觉得很有好感,在年级组长这里却曾经因为吸烟被逮住而挂了名,更何况最开始二宫染了发的时候她也在极力反对,可惜找过一次家长,二宫的母亲摆摆手说男孩子标新立异些没关系,不影响学习就好,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下又逮住了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很快大野就和那些学生的家长一起被找来了。
一个是父亲来了,气得直接在办公室追着儿子打,而另两位则是母亲过来的,不是哭就是当场跪下声嘶力竭地求校长不要给她的孩子处分。
而大野来了之后却是先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他脸上的淤青,又抓住他的手检查了一下指关节上的伤,还让他动了动手指,小声问道“这个不会影响你弹吉他吧?”
二宫被他的反应给弄懵了,低头看着他手指上莫名缠着的创可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说想起自己的便当盒还在天台放着。
“好吃吗?”话题跟着就跑偏了。
“超乎想象的好吃。”
“真的呀,”大野带着笑意轻声说着,“一会儿你直接回去上课吧,我去天台把盒子取走。”
“……但是他们害得我没吃完。”
“那现在饿吗?”
现在又怎么可能饿呢,他的肾上腺激素还在起着作用,二宫摇了摇头。大野又说那晚上多吃一点吧。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开始在混乱吵闹的办公室里挨着站在那儿小声讨论起了晚上吃什么的问题。
 
闹剧终于到了收尾阶段,那位父亲已经抓住儿子打了一顿,另一位母亲也终于止住了眼泪,这两位扑通一下也跪到了校长面前,说还有一年就要考学了,绝对不能在此时挂上处分。
二宫听到身边的大野被这个阵势惊得“啊”了一声。
校长从那三个家长的头顶看过来,旁边的年级主任一托眼镜架瞪着二宫那头染过的金发恶狠狠地补充道,“二宫君还得有一个染发吸烟破坏校规的处分。”
“死老太婆……”他咬牙切齿地小声咒骂着,“处分就处……”
“老师,”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大野打断了,大野竟然也往前走了两步,随着那几位家长一起正跪在了地上,低头弯腰,一副标准的求人姿态,又学着那些家长的话重复了一遍,“请不要给我们家和也处分。”
这是二宫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平时在家里只有两个人根本不需要称呼就能进行交流,那四个音节被他念出来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二宫看着他因为低头而露出的那一小段后颈,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过荒唐可笑。
这件事果不其然还是不了了之了,校长让学生先回去上课,二宫出门的时候听到年级组长对大野念叨着,“你必须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他。”
晚上回家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桌上了,便当盒也已经洗好出现在厨房的碗架上,就好像先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二宫之前在放学路上准备好的那些应对各种可能责难的嬉笑怒骂全无用武之地,大野说让他换了衣服就来吃饭,他也只能闷闷地嗯上一声表示听到了。
他们两个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以前是二宫思酌着还没和对方熟识起来所以鲜少聊天,大野本身又是个话少的人,后来慢慢相处下来却延续了这样的习惯,除非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几乎不在饭桌上说话。
但是这明明就该是很重要的事,二宫心想着。
“被处分也没关系,”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脖子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向还在埋头吃饭的大野,“反正我也不准备再念下去了。”
大野慢悠悠地把那一口饭塞进嘴里才抬头,视线相遇的时候二宫没能坚持住还是移开了目光,看着旁边的桌角又继续说下去,“反正我的梦想是音乐,上学、混在这些粘稠没有自主意识的‘集体’里实在没什么意思。”
“……不行。”
大野第一次对他说了“不”,二宫愣了一下,又听他继续说了下去,“你现在是‘学生’,学习就是你的工作,如果这份工作都不能努力完成,你又能为了所谓的梦想努力多少呢?”
二宫的眼眶有点发热,梗着脖子没吱声。
大野似乎也不需要他应答,说完又开始闷头吃饭去了。
等这边一低头,二宫的视线又转了回来,这人跪下的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他那时几乎气得想要去揪住校长的领子打上一拳才爽快。
他和大野一直以来交流不多,但是凭感觉得到他的优秀和骄傲,初见时冷着一张脸跟天神下凡似的,现在倒是冷漠被温柔替换了,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柔和了,然而这些都不能和那样一个动作挂上钩,这样的人怎么能为了自己把尊严双手捧到别人面前,二宫甚至觉得在那个瞬间比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还让人难以忍受,他从未如此的痛恨过自己。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能显得这样毫不在乎?
二宫想不明白,一直到晚上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依然想不明白,他躲在被子里偷偷看那个还坐在画布前的男人。
他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大野只是坐在那里,一笔未动。
他在想什么?二宫不敢细想,骤然翻身面向了墙壁,强行让自己闭上了眼睛。
早上闹铃响起的时候厨房已经传来嗞啦声,他路过那个画板的时候,看到画布依然空无一物,坐到桌前才发现大野给他煎了青花鱼,便当盒也重新装好放在了一边。
大野在他对面落了坐,双手合十轻快地说着我开动啦。
“我会把高中念完的,我也会戒烟的,我不再去打架了。所以……所以你不需要再去向什么人谢罪了……明明也不是你的错。”
“没事的,道歉嘛……反正只要下跪就好了。”
“我是说——!”二宫听不得他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这种事情,猛然看向他,却又被他平静却温柔的眼神噎到说不出话来。
“尝尝看,”大野轻轻把他面前的鱼又推了一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好吃……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我明明只是被送过来寄住而已。”
“我想保护你。”
“什么?”
“你只管往前走就好了,我可以保护你。”
他简直像是在对着一条缝隙死磕,任是石头都能被他磕下一角,更不要说二宫这些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满不在乎。他总是笑嘻嘻的,他总是对什么都没那么在乎,可是那些都不是真的,当一个人真心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时候,他根本笑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反复在心里问着,却又不敢宣之于口,他害怕得到答案。
“快点吃吧,上学别迟到了。”
那天下午放课后,他去理发店把招摇的黄毛染回了黑色,顺便剪了个利落的短发。
 
他记起大野还想听他唱歌,开始隔三差五地在周末喊他来酒吧,大野还真如先前答应的那样,只要他邀请就都会来。
大野来的时候他唱自己的原创就比较多一点,不少客人只喜欢那些热门的流行音乐,对他的创作提不起兴致,大野倒是每次都坐到最前面,慢慢学会在恰当的时机给他鼓掌,二宫坐在台上看到灯光扫到大野弯弯的眼角,声音都跟着轻快了几分。
没过多久大野为他的歌创作了一幅画,各种色块和线条混在了一起,带着二宫藏在歌里的温柔,也带着秋日夜风的疏离。完成的时候二宫还在上课,回家了才看到大野正一边看着自己的画一边喝着冰啤,这人每每画完都是这样,美名其曰是享受画画的乐趣,他凑过去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自己写的其中一首歌。
大野跟着他哼完,然后扭头冲他笑起来,“没错,就是这首歌。”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肯定,二宫觉得自己像是一下飘到了天上,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努力把自己拉回平地,叫嚣着也许只是巧合,也许只是和大野说的一样画与诗是相通的,他只能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最终将他从轻飘飘的状态带回现实的还是大野轻巧说出的下一句话。
“你妈今天打过电话来了。”
欢愉的情绪瞬间冷凝,他撇撇嘴,哦了一声。
“她那边工作步入正轨了,所以有时间来问问你的情况,我说都还好,还说你做饭很好吃,还能帮我打扫房间,什么事都能帮我……”
“好啦,说起我你的话还真多!”二宫本能的相信他不会跟自己母亲打小报告,却没想到他们聊天居然会说起这些。
“她在那边也挺好的。”
“怎么好?”
“我没问,她这么说的。”
“……”
“你可以自己给她打电话嘛,她会很高兴的。”
 
好事也都是接踵而来的,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酒吧老板打来电话,说驻唱的乐队吉他手暂时不能来了,问他要不要来给乐队帮忙。
他一直想要在乐队里当吉他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几乎把他砸昏了头,他穿着居家服拎上吉他就准备出门,大野从画架后面叫住了他,“和也,怎么了?”
二宫给他简单解释了几句,大野指指他的衣服说总不能这么过去吧。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大野又说,“那个乐队用的电吉他吧,你这把木吉他带去也没用呀。”
二宫愣了一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再次给老板拨了电话过去,才知道吉他在,只是人不能来了而已。
大野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纸币给他,让他打车过去,又问他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睡你的吧。”
“好,路上小心。”
乐队演出到后半夜才散场,二宫回家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还带着亢奋的情绪,手指压在钥匙上轻轻打着拍子,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玄关给他留了灯,鞋柜上还放了张字条,一看字体就是大野写的,【桌上有牛奶,喝了早点睡觉。】
二宫随手关了玄关的灯,借着外面的城市光摸黑进到了客厅,沙发上传来了大野平稳的呼吸声。
他不怎么喜欢喝牛奶,不过在触碰到杯壁发现还带着温度的时候就心软了,喝进嘴里时牛奶混着可可的香气,竟然一点也不难喝。
不知道是不是牛奶确实有助眠的作用,等他简单冲了个澡钻进被窝之后,居然真的很快就睡着了。并且一觉睡过了时间,他中间似乎是听到过一次闹铃响,伸手就给掐停了,再醒来的时候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厨房传来哐哐哐的声音,就像某个周末。
自从大野学会了料理,他们就变成了轮流下厨,周末轮到大野的时候二宫就经常伴着切菜的声音醒过来。
但是今天不是周末,二宫猛然清醒。
“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大野停了手上的菜刀,揉了揉自己也有些惺忪的睡眼,“你昨天回来的那么晚,多睡一会儿也正常,我已经帮你跟老师请过假了。”
二宫后来又替吉他手演奏过几次,吉他手的夫人快生孩子了,他总要去多陪陪对方,乐队里的人虽然嘴上说着麻烦,但是每次提起来他们这对小夫妻也都是带着笑容的。时间算是可以调控的,二宫也就大部分都选择周五周六的时候替班,因为他不怎么喜欢让大野撒谎帮他给老师请病假。
他也和大野提起过,说他明明要求说不可以说谎,为什么反而自己做不到。
大野又被他问住了,愣了一会儿说,“可是我不会对你说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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